祖师将张汝赶出剑宗后，没再说半句话，起身走出练武场。短暂的出关似乎结束，祖师又要往后山去，开始下一个闭关。
郑、邢、刘三位长老心里明白师父的用意，也一句话不说，跟着去迎送。临行时，吩咐梁丰暂时管理剑宗弟子。
此时的梁丰俨然一副首座弟子兼剑宗副教的样子，看人的眼神比以往更嚣张，众弟子都围上去讨好他。而吴志、邢妍、赵诠他们，不屑去巴结梁丰，心里犹然担心张汝，却碍于剑宗的规矩，无可奈何，闷闷地回到各自的舍房。
与此同时，张汝站在门外，愣愣站了许久，不知所措。一阵凉风吹过，令他打了个寒颤，稍稍清醒，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转过身，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在山间小路上。
走到一个岔路口，面前两条路，一条通往后山，一条则通往外面陌生的世界。他回头看了一眼灵山剑宗，想起自己在剑宗做了四年仆役，干了四年粗活重活，本来是无怨无悔。可现在说赶就赶，一点情面也不讲，自己一下子变得孤苦无依，梦里的家乡早已不再，不知该去哪。
天色向晚，冷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张汝静静向那条通往外界的路走去，没走多远，一时感触良多，忍不住流泪哭了起来。
“你准备去哪里呢？”
突然这时候传来声音，张汝一听有人问话，回头一瞧，令他又不禁身体颤抖了一下，怨恨的情绪涌上。
灵云祖师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张汝的面前，脸上平静如常，不表露任何喜怒。他离开练武场后，没有立刻去后山，而是来这里找到了张汝。
既然赶走我，这时候又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张汝一边想，一边擦干眼泪，加快脚步，头也不回默默走开。
“是不是怨我把你逐出师门？”
张汝听到这话，顿时涨红了脸，转过身，冲祖师说道：“别人当你是祖师，我看你就是个蛮不讲理的老头！我到底做错什么，你死活要把我赶走？好，这个灵云弟子，我不做也罢！”他说话的口吻一点也不客气，指着祖师恨不得破口大骂，不过理智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祖师轻笑一声，“你当真不做灵云弟子了？那你准备去哪？”
“我不受你那冤枉气，去哪也与你无关！”
“不得无礼！”这时，树林后面又走出了三个人影，正是三位长老。看样子，他们是专门在此等着张汝。只见邢空云走上去，一把拉住张汝说：“我适才在练武场跟你示意，你却当没看见，真是不知好歹。祖师把你赶出来，那是做给其他弟子看的，祖师另有用意，你好好听。”
听这话意思，又像留下他似的。但张汝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这么多变故，实在很难承受。他仍堵着气说：“那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祖师突然说了一句：“因为你的剑魂是虚无阶。”这一句，听得郑、邢、刘三长老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师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张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到“虚无阶”，这个词在书上看到过，却从没人说起。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剑魂会是虚无阶，一时懵了，虚无阶是什么？我是虚无阶，怎么可能？
“刚才赶我，现在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想戏弄我吗！”
“我知道你一时肯定接受不了，不过我有办法让你相信。”说完，祖师回头向二徒弟伸手要了一件东西。
邢空云便从怀中掏出了剑灵珠，这颗剑灵珠正是上次吴志丢给张汝的那颗，上面的裂纹清晰可见，后来就到了二长老手上。
“这剑灵珠想必你也见识过了，有何用处你该清楚的，本来对你虚无阶是无用的，但现在要让你相信自己的剑魂是虚无阶，那么你不妨拿它再试一试，试了就知道了。”
张汝先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副将信将疑的脸色看着祖师，考虑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剑灵珠。他姑且一试，闭目回想先前在剑楼与吴志一起时的情形。
身上一股暖流开始聚集，缓缓流动到手心。渐渐地，剑灵珠也起了反应，并未发出任何光芒，只是珠子里的液体随着张汝体内那股暖流，极速旋转。到后啦，剑灵珠在张汝的手心开始抖动，发出嗡嗡之声。
祖师与长老们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摆出防守之势。
张汝皱起眉头，拿剑灵珠的那只手感到有两股力量互相排斥着，自身的那股暖流不断汇聚，一种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那正是他虚无阶的外现，此刻他保持清醒意识，一睁眼，看见熟悉的黑雾已经弥漫开来，不停地朝剑灵珠冲击。
周围一切也开始躁动，剑灵珠表面裂开一道又一道细缝，吱吱作响。张汝感到力量已经到了不能承受的程度，而剑灵珠也快达到极限。
嘭！
剑灵珠炸开，碎成了无数片，珠子里的液体与黑雾一接触，瞬间发出夺目的白光，只一瞬，光芒消逝，黑雾也随之退去，自张汝手心钻入体内，片刻痕迹全无。
碎片四散，张汝有黑雾屏障，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他这一回看清了整个过程，没有被任何恶念影响到自己的意识，面对黑雾之力，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祖师、长老各运起魂力防住，过后祖师便道：“现在你信了吗，这就是虚无阶之力。剑灵珠本身蕴含剑魂灵气，与常人低、中、高阶剑魂能够相互感应，但却唯独与虚无阶排斥，一旦接触就会有强烈的攻击性。”
张汝不得不信祖师的话，心里默默自问：“我真是虚无阶？这难道就是我之前一直不能激发剑魂的原因吗？这么说，之前的修炼对我而言，都是没用的吗？”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还想再修炼，那就要从头开始，正式地修炼。”祖师的一句话点醒张汝，接着祖师说：“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两条路，一条通往外面的世界，一条朝向后山山顶。如果你选择到后山，那我就教你修炼虚无阶剑魂。”
张汝听后，有些不敢接受，说道：“你不会又要耍什么手段戏弄我？”大长老郑高云喝斥了一声：“无礼！”祖师反倒笑着说：“不会不会，我若再戏弄你，那就真是蛮不讲理的老头了。”
一说完，片刻的宁静。张汝犹豫了一下，慢慢消了气，仔细想想，祖师、长老不会无缘无故就赶走自己，看来确有其事。最后决定还是留下，于是转身又回去，朝后山的路走了。
祖师深深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看着张汝的背影，他似乎又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徒弟。
“师父，你当真要亲自教张汝吗？”刘飞云问起祖师来，他总觉得不妥，“师父为何告诉他虚无阶的事，就不怕将来会有什么变故吗？”
“告诉他是迟早的事。我已经封印了他的剑魂，若他没有能力突破封印，那么他不值得我们担心，若他确有实力突破封印，那么我们担心也是多余的。”
“弟子不解，请师父明示。”
“你们还记不记得，凌云走的那日，说的什么话？”
于是郑、邢、刘三人又回想起四师弟与师父决裂的那日，离开之时，凌云放下狠话：“等我回来之时，就是灵云剑宗的末日！”
“莫非师父是想，”郑高云忽然想到，“以张汝的虚无阶之力对抗四师弟的虚无阶。”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我想，这或许也是最好的打算，尤其对张汝来说。”祖师一捋长须，微笑道：“一想到凌云，我就觉得自己有错。现在又一个虚无阶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上天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郑高云叹了一声，“师父终究还是忘不了四师弟。”
“不必多说了，”祖师摆摆手，回头向二徒弟、三徒弟伸出手来，“把你们的飞鱼剑、凤凰剑交给我为师吧。”原来，之前在练武场时，他就想好了要收回双剑，所以才会对两徒弟故作脸色。
“师父是想用这两把剑教张汝？”
祖师点点头。
于是，邢空云便将飞鱼剑交出，而刘飞云多少还有些不舍，祖师遂笑道：“放心，以后会再还给你的。”接着问邢空云：“之前张汝拜在你门下，他可有什么搭档一组？”
邢空云回道：“好像是一个叫赵诠的。”
“那你回去，把这个赵诠也叫上山来。”祖师说完，拿起双剑，与三位徒弟道了个别，便扬长往后山而去。这一去，又该是一年的闭关。
三位长老告别师父后，也回剑宗去了。
……
入夜，灵云剑宗，地字号云水舍房。
邢妍悄悄从自己床铺上爬下来，拎起自己早就整理好的包袱，趁着同舍房的女弟子入睡，蹑手蹑脚走出了舍房。
哼！爷爷、长老、祖师都是不讲理的糟老头子！张汝根本什么错都没有，却把他赶出去了，简直不可理喻。也不知道现在张汝什么情况，有没有地方去呀？饿了吃什么呀？不行，我要去找他，劝他回来。
她心里想了一阵，越发觉得自己溜出去是合情合理，走着走着，便挺起腰板，堂而皇之地走出地字号大门。
“去哪？”
邢空云突然出现在邢妍面前，吓了她一跳。
“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出来干嘛？”
“我……”邢妍看着爷爷板着面孔，脑袋里赶紧想个糊弄的借口，就说道：“我要拿回我的飞鱼剑！”
“就算你要偷飞鱼剑，干嘛还背个包袱？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我就是要出去！我要把张汝找回来，你们这么对待张汝，我就是看不惯，怎么样！”邢妍理直气壮地回道。
结果邢空云笑了起来，朝孙女招招手，叫她过来。邢妍嘟起嘴来：“你哄我也没用的，张汝不回来，我就要出去！”嘴上这么说，人还是走过去，凑到爷爷跟前。
邢空云俯身在孙女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邢妍一听，眼睛一亮，露出两个笑靥来，开心道：“张汝真的没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