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进入琉璃关,这是我有记忆的第二次进入,却是看到琉璃关的第三次。
日部长廊的琉璃关显然年代更久一些,虽同样是呈现流动的五彩的颜色,却并不透亮,有一种陈年的暗色和浑浊,这里和天门道中的景象完全一致。
难道我真的和阿井曾从这里逃去半界?
我继续向前走,来到一处分岔路口,六个洞穴依次排开,我凑近去看,左二和左三洞穴中间的石壁上,刻着一行字,清晰可见地写着:请走左侧。
这是日部的前辈留下的提示么?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提示走下去,但目前为止我对琉璃关的确认还不够,有很多地方我还想不通。
我走进了左二的洞穴,感觉瞬间被某双眼睛盯住,危机感如芒刺背,我想要退回去,发现自己后背靠着一面石壁,我明明是从洞穴走进来的,而且一直向前走,身后怎么会被堵住?
我瞬间恍然大悟,所谓会迷失在琉璃关中,大概是因为一旦走进一个洞穴,便不能直接退后,必须要继续向前走,在前方不断地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走出去。
没有任何办法,我也只能继续向前。
我看到前方两侧的石壁上出现一对鬼影,随着石壁内流光渐亮而逐渐面露狰狞,一个单手举着长刀,一个手里提着铜锣,随着流光渐暗他们也淡了下去。
看到的第一眼我的心瞬间停止,直到发现鬼影不过是石壁上的石刻才将心放下,出于好奇我走上前观察起来。
石壁两侧皆有这种鬼影,每侧五人共十人,它们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左侧第一个单手举长刀过头顶,身上是破洞的战袍,身形魁梧,头上没有头发,颇像一个破戒的僧人。
第二个侧对着人,背上绑细长的双剑,且都是宽背的双手剑,人带着斗笠和面纱,双眼空洞没刻瞳孔。
第三个双手握巨斧斧柄,后仰着身子仰天长啸,头发根根竖起,身上插着一支支箭尾。
第四个拔开一把短刀,头绑绷带,双眼注视着短刀刀背,目光犀利。
第五个未配武器,拳头画得却和脑袋差不多大,一记直拳向前拳风崩裂出无数鲜血。
“这画风可以啊,我喜欢。”我嘟囔着,刚进入洞穴时被注视的目光又来了,虽然我在看画,却始终不曾松懈,一直在定位目光的来处。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敢问自己:我希望这个目光的主人,是一个人么?
我转向右侧的石壁,相比左侧,右侧的五个则要温和很多。
第一个提着铜锣,手舞足蹈,身体停在半空,似乎正在庆祝什么。
第二个正躺着一匹骏马,之所以说躺着,是因为确实是一个躺在马背上的动作,显得潇洒自在。
第三个像是个道士,闭目,手捻符纸,头顶上是无数的咒语经文。我确认了一下,只是一种象征,经文并不是真实的文字。
第四个是挽着长弓,腰间的箭筒里还剩一支,面色犹豫,踌躇不前。
第五个最奇怪,没有画脸,只是低着头在纸上画着什么,画卷上是模糊的一片。
我望着两侧的十个画像,想来一定是有人也来到过这里,却不知道他是出于怎样的心情而作。
我站在原地不动,偷偷运转着月华,发现琉璃关里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的月华,也许这里太过封闭,月光是无法透进来。那么就麻烦了,如果洞**的目光偷袭我,我便没有任何办法抵挡。
我如果现在逃跑,又能跑到哪去呢?
在我思考着的时候,关注我的目光还是动了,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向一侧闪身,另一侧的衣襟却被迅速划开,洞**我看不清他用的是什么武器,但我能够肯定,偷袭我的是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这让我紧张中有了一丝舒缓。
偷袭者比我的身手要好的多,在不能使用术的情况下,我虽躲过了一击,却依旧被改变方位的一脚踢翻在地,然后是一个利器抵住我的左胸口,我毫不费力地被制服了。
“我等...了多...多少年,啊,你们终于进来了。”偷袭者发出了声音,兴许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他发的音已经不再流利,声调也忽高忽低,退化到一个开学说话的孩子状态。
石壁内的流光渐显,我看清了偷袭者,是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锥子类的锐器抵着我,眼睛因为疯狂而充满疲惫。
我注意到他的口音并不属于全界,似乎是半界雍州地区的口音,雍州离关州不远,口音与关州接近,我试着用关州地口音问他:“你做啥?”
“我做啥,我,我...”偷袭者被我问愣,似乎遗忘很久的语言再次想起,说道:“北关?”
我说:“武羊,不远。”
偷袭者将锐器抽了出来,我感觉到胸口一松,但是他依旧压制着没有让我起来,说:“不要以为会说两句关州话就能骗过我,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就一个人。”我说道。
“一个人?你这样的身手,一百个也不够,怎么可能只来了一个?”偷袭者显然不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说:“我不知道你在等谁,又是谁追杀你,只是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堵着洞口了。你可以随时出去。”
“哈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引我出去,再将我杀死,一定是他派你进来看看我死没死的,我困在这里,死没死又有什么分别,他也真是惦记我啊。”偷袭者疯笑道。
说罢他便起身,说:“你出去吧,告诉他我还活着,若想杀我亲自来,我想老六已然是遭遇不测,无论如何我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便将我也一并杀了吧,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做的事了。”
我听明白了,这个老兄弟是遭了别人暗算,以为我是他的仇人派来的奸细,看他现在的惨样子,我虽然被他打得身体剧痛,却也生不起气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什么仇人派来的,我只是误闯进来的,想要回家而已。”我说道。
“回家?家,还有么?”偷袭者喃喃自语道。
“有啊,人回去了就有家了。”我说道。
“那你说说,你要回什么家?”偷袭者问道。
“回半界,回武羊。”我说。
“半界?什么是半界?”偷袭者问道。
“半界就是九州的世界,就是关州所在的世界啊。”我说。
“那你直接说出去不就好了。”偷袭者说道,“净说些我听不懂的。我看你也不像是他派来的人,快滚吧。”
我问道:“那你还要不要杀我?”
偷袭者说道:“老子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不杀无辜的人,你走吧。”
我说:“那就好,快告诉我怎么出去吧。”
偷袭者像看傻子一样看我,说:“出去?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你不知道怎么出去么?”
我说:“当然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我一进入这个洞穴,便无法后退,只要一退到一定的步数,便会如撞上石壁一般一步也退不得。”
偷袭者说道:“那是自然,这个洞穴里只有一直向前走才能出去,否则便要被一直困在这里吧。”
“那前辈知道出去的路么?”我问。
“我知道还会被困在这里么?何况,我知道了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你若陪我说好说高兴,说不定我会给你一些我所知道的关于这个洞穴的信息,可能对你有用。”偷袭者说道。
我同意了:“好,那便陪你说说吧,你想说点什么呢?”
偷袭者想了想,问道:“现在是几月了?”
我说道:“八月末。”
“什么?八月末?”偷袭者惊讶道,“难道我已经困在这里五个月了?怎么可能?”
“五个月?”我惊讶道,“我看这个洞穴里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撑这么久?”
偷袭者说道:“我也不知这个洞穴有什么古怪,我也是躲避追杀进来的,在这个洞里呆着也不觉得饿,到现在还没有吃任何东西。”
竟然不用吃东西也不会饿,难道真的过去了五个月?那岂不是说这里的时间停止了?我心中思索着。
“我再问你,你可是真的喜欢我的画?”偷袭者问道。
“墙上的画是你画的?”
“不错。”
“可你明显是一个粗俗的人,怎么还会画画?”
偷袭者笑道:“哈哈,粗俗的人怎么就不能做画了,老子的石刻不说天下第一,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你真有意思,现在做这种前朝石刻的人不多,但你也算不上什么大家嘛。”我说道,其实偷袭者画的却是不错,只是我养成了喜欢砍价的不良习惯,总是喜欢贬低各种艺术作品的价值。
“前朝石刻,原来你也什么都不懂。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大汉最主流的浮刻,哪是什么前朝石刻。”偷袭者说道。
“可是。”我不解道,“大汉,就是前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