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狱,川羡和汲浆坐在白衣人的洞穴之内,洞内依旧阴暗潮湿,四处散落着肮脏的物什,一束幽冥的光亮从洞顶的石雕蟒兽口中散发出来,照得洞内鬼影幢幢,隐有流瀑声从谷底传来,气氛更显压抑。
川羡死死盯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白衣人,一字一句道:“宗辈,我师妹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还请你告知!”
白衣人不屑地看着少年:“你如今也和我一样,成了宿老院的阶下囚,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我一起逃走,省的落到如今的下场。”
“我现在是在问你师妹的下落,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
“你就算知道她在哪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可能救她出来的。”
“救不救的出是我的事,你只需告诉我她在哪?”
白衣人有些好笑,用嘲弄的口气说道:“好吧,那就让你死心!在这诫狱深谷中流淌的那条河叫绀溟川,河川的上游一个叫做绾婆汤的地方,历来是处死灵徒的刑场,你的师妹如今应是被关在那里等待夺魂。”
川羡听完,起身就要离开,白衣人嗤笑了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梦了,你根本不可能到的了那地方,在抵达刑场之前,要经过獠羞沟,说是沟,却是一个方圆百里的地下沼泽,里面沟壑丛生,瘴气遍布,就凭你,又怎么可能过的去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少年懒得再说,就要离开洞穴。
“师兄!”汲浆叫住他:“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听宗辈所言,此去之路,艰难险阻,极有可能最后人未救到,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我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川羡鄙夷道:“你若是害怕,不妨待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是,就算搭上我的命,又有何惧!”
“川羡!”汲浆气得大吼一声:“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么!如果能救出梅簌,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但是现实如此,到最后我们三个共赴黄泉,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梅儿去死,我办不到!”川羡发疯似的喊着。
汲浆走上前,用手搭住他的肩膀,说道:“师兄,你冷静下听我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还有希望,你一定要相信我!”
川羡却是根本不相信汲浆所说的话,像一头绝望的猛兽般,红着眼睛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吞噬。
白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兄弟阋墙的好戏,嘲讽道:“你这个毛头小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大话谁不会说!”
汲浆没有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摊在川羡的面前,白衣人瞥见,愣了下神,顿时露出贪婪的目光,川羡则是疑惑地盯着汲浆手中的光点,正是战珀的金瞳。
※※※
业世寺三生殿,寺尊止心盘坐于堂前,双目紧闭,像是进入了冥思,棠涧则跪在堂下,沉默不言。师徒二人仿佛是在较着劲,谁都不肯先发一语。
良久,止心像是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棠儿,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天命不可违,凭人力乞可回天,为何还是如此执拗?”
“修尊,是弟子错了,弟子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夜闯诫狱,更不该带着师兄同修们一同犯险,都是弟子的错,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我不能让梅儿替我承受!”
“是谁的错,如今已不重要了,既然宿老院说不是你的错,那就不是你的错。重要的是宿老院怎么想。”
“我不管宿老院怎么想!我只求他们能放过梅儿!”
“棠涧!”止心提高了声音:“也怪我平日对你太过宽容,以为你天资聪颖,资质过人,将来定可以担起复兴宗门的重任,为我业世挣得荣耀,所以连句重话都不曾对你说过,如今倒是越发纵得你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了!宿老院也是你可以轻易置喙的么?”
少年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砖上,声音微颤:“是弟子不孝,惹您老人家生气了,事到如今,弟子也不敢再烦扰您什么,只求修尊告知弟子宿老院所在就好,弟子自会去求情,绝不连累修堂与修尊您。”
止心苦笑了一声:“就算你去求了,又能有什么用,宿老院定下的事什么时候改变过?从前没有,以后也不可能会有。”
“就算没有,弟子也要试一试,不然的话,此生我都会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止心缓缓站起了身,转身看着堂下的爱徒,忍不住叹了口气:“告诉你又有何妨,总之你也不可能进到那里。”止心顿了顿,方才道破:“宿老院的议廷其实就在观泪湖。”
棠涧抬起头,睁大了眼看着止心,有些难以置信。
“为师没有诓你,在观泪湖深处有一无底之渊,名曰‘归墟’,那片水域有座漂浮的岛屿叫做‘白夜礁’,宿老院的议廷就在那座岛屿上。”
棠涧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慌忙说道:“不瞒您老人家,弟子误入诫狱之时,曾阴差阳错到过那座岛上,但除了沙滩水鸟,并未看见您所说的议廷啊?”
止心回忆了一下:“我也未曾亲眼见过,只是听说每逢‘化龙豊’灯节这天,‘归墟’将乾坤颠倒,会有海市蜃楼现世空中,宿老院将会打开议廷的大门,观赏明月灯海和烟花盛景。”
“除了灯节之外,那平常的日子呢?”棠涧追问。
“那里是念灵所构的迷宫,有进无出,就连宗门的堂尊耄宿都无法全身而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说完,止心不再逗留,缓缓走出了殿外,留下棠涧独留殿中,少年眼中的迷惘渐渐散去,满是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