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修徒们三三两两走在去往三生殿的路上,一轮夕阳落在前方的连甍接栋中,将一切都映得通红,古老的寺庙仿佛穿上了绯色寝衣,慵懒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霜婳和梅簌并肩走着,少女有些紧张:“梅儿,一会儿寺尊考较我们这些日子的进修所学,不知我这苦练的鞭法能不能过关呢?”
梅簌拆台:“如果算上你在梦中挥的鞭,也的确是苦~练~了呢!”
霜婳急道:“都这会子了,你还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梅簌笑道:“现在知道急了?但凡平日里你少睡些,也不至于临时抱佛脚。抽了一天的鞭子,你倒是不嫌累,你没看那幔幢厢舍的地砖都毁了容,小心它们夜里来找你讨债......”
霜婳哭丧着脸:“今天倘若在寺尊面前出了丑,哪还等它们来找我,我先一头撞死在地砖上算了。”
梅簌哭笑不得:“原来你还知道要面子啊,也不是无药可救。”
霜婳不服:“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有好好用功的。”
梅簌翻了翻白眼:“是~,整日里不是吃零嘴、打琼宇,要不就打琼宇、吃零嘴,可真是没闲着。”
霜婳心虚,嘴上还是不肯认输:“那是他欠打,再说我作为师姐,关心教育一下他怎么了?”
梅簌无语:“也不知道是谁,拿鞭子抽人家,自己还委屈地要哭,挨打的反过来还要跟打人的赔不是,你这也是关心教育?”
霜婳已是强弩之末:“那是他活该!”......
......两个少女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听身后有人唤道:“梅儿。”
梅簌转过头,正是业世的修徒们,众人停下相互致礼。
梅簌向棠涧问道:“哥哥,寺尊说要考较修业,为何不是白天,却挑在晚上?”
棠涧笑道:“许是修尊他老人家怕自己白天打坐休过头,我们借机都溜了,干脆就晚上吧。”
梅簌和霜婳扑哧一笑,倒是沁玫他们因很少见大师兄开玩笑,更别说开寺尊的玩笑,均一脸的懵然。
众人说笑着,不知觉间已到了三生殿的前庭,步入院内,都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只见平日里空旷萧索的院子如今被整理打扫了出来,整齐排列着许多布满酒菜的小方几和蒲团,大殿和前庭装饰着彩灯,夜色阑珊,给庄肃的三生殿带去了一丝温柔。
忽然院门处响起一声尖锐:“哟,这是唱哪出啊?怕不是要考较修业,而是要请我们吃饭吧?”,众人回头看去,正是寐咽和其他四魄修徒走了进来。片刻,川羡和琼宇也来了,众人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状况。
正窃窃私语间,只见业世寺尊止心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今乃夜宴,你们都坐吧。”
众人躬身向止心行礼,方才找位子坐了。
止心问道:“人都到齐了么?”
棠涧环顾了一下四周,答到:“还有四魄城的夜颜修姊和长央宫的汲浆同修未到。”
止心又问道:“有谁见到他们了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没人答话。
止心说道:“罢了,那就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开席吧。”
只见止心自斟了一杯酒,对众人举杯道:“各位不日就将结束进修,继续深造了,今日就当是鹿鸣宴吧,祝各位修途永昌。”说完将酒杯一饮而尽,众徒也忙起身举杯,主客尽欢。
众人复又坐定,只听岚谱说道:“昨日闻得修尊传话,说是今日要考较弟子们进修课业如何,故都做了准备,请修尊指教。”
止心笑道:“可能是我没吩咐清楚,今日并非为了考较修业,只是想借着此次夜宴,大家都聊聊进修的经验成果,彼此都有进益。”众人听到此话,不禁都抬头看向战珀,少年则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老人拿起筷子,说道:“起筷吧”,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众徒起初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就都放开了些。
止心一边吃,一边随口问向坐在自己近旁的寐咽道:“进修可有收获?”
寐咽道:“劳您挂心,弟子在藏书楼读了不少厚黑之学,颇有些心得。”
止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向坐在近旁的川羡道:“你可有何进益?”
川羡恭敬回道:“劳寺尊关心,弟子目前正在研习一本名为《左圣觉迷录》的武籍,其所述武功很是有些奇特,亦正亦邪,对我启发颇多。”
止心点点头:“这《左圣觉迷录》乃无情谷三圣门左分堂的秘笈,此门武功虽博杂,但颇有些独到之处,细细体会,假以时日,定会对你有所助益。”
川羡起身谢过寺尊指教。
止心又看了眼川羡座旁,此刻正吃得不亦乐乎的霜婳,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琼宇端了杯子上前敬酒,寺尊虽老迈,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喝酒极是爽快,只可惜酒量不行,没几杯就已不省人事,被搀去内殿休息。
众人更是没了约束,开怀畅饮。战珀有些醉了,竟袅袅悠悠吹出笛子来.明月清风,天空地净,笛声悠扬,众人都止了喧闹,肃然危坐,默默相赏,只听笛声渐有呜咽之感,越发凄凉。
正寂寥间,只听霜婳指着远处一处暗影道:“你看那墙头是个什么,该不会是个鬼吧?“。
梅簌笑道:“可不是?怕是个地砖鬼呢。”
琼宇有些酒醉,嚷道:“管他什么地砖鬼,老子都不怕!”说完就将手中的空酒杯向那影子扔去,只听一阵稀碎,一个黑影突然腾空而起,冒着火花向众人扑来,乃是一只魈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