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宇听见灯阑如此对他说,不禁胡乱想道:“难不成修尊也好这口?他肯定是在暗示我什么!这下好办了,不怕您清高,就怕您没爱好,只要有了门路,以后像是逃课、喝酒之类的,您不得睁只眼闭只眼......”
少年正做着黄粱美梦,又听灯阑说道:“既然如此,今天的修课就到此为止,你们都散了吧!”
众徒惊讶万分,心想您不是还没开始讲课么,怎么就让散了?大家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除了琼宇喜笑颜开,迈腿欲溜,众人皆是未动身形,依旧立在原地。
灯阑摇了摇头,苦笑道:“自宗门立世,唯独我长央宫未出过宗神,众人皆说我途修习最难,更有甚者认为仙修皆是欺世盗名,只不过混了宗门的饷给,天天醉生梦死罢了。既是如此,你们又何必执念,顺其自然岂不更好?”
众徒皆被灯阑这佛系的传道授业解惑之法惊的不轻,川羡忍不住争辩:“修尊,虽说我宫未得上天青睐,无缘降下宗神,可仙修之路本就重在机缘,成事虽在天,谋事却在人,我辈也该尽力一试才是。”
梅簌深觉有理:“川羡师哥说的对,前辈们倾尽自己之力,虽未成大器,但无愧于心,无怨无尤。弟子虽资质不高,但师兄师姊们皆天性聪颖,将来为我长央扬眉,也未可知。”
灯阑看着梅簌娓娓而谈,有些失神,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往事,半晌,他回过神,苦笑了一下:“那你看看为师的秉赋如何?”
只见他身姿挺拔,步履轻缓,如光风霁月,玉树芝兰,悦耳清脆的铃声随着衣炔响起,一道幻彩如天穹般罩住了原先的世界,众徒只觉得万物都开始变得混沌模糊,不再真实。梅簌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微微刺痛,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开始如白驹过隙般飞快掠过,刚才还离自己有百步之遥的灯阑,瞬间就站到了自己的眼前,依旧颜笑晏晏,好似他自始至终就站在那里,不曾移动。又是一声铃响,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幻化成无数恍如昨世的片段,消失在了南柯一梦中。
梅簌揉了揉眼,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师尊依旧站在廊下,微风袅袅,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妄念,什么都未发生。
“这是我龙门宗的独门秘技,名叫‘念元界’,通过重构念灵,可变异境为实,天堑可为咫尺,障碍皆化无形。若是再辅之以驭念灵器,世间怕是再无敌手。”灯阑顿了顿,苦笑了一下:“但终是我没有走出那扇铜门。”
庭院一片寂静,无人答话,但众徒均是神色疑惑,仿佛有无数疑问欲脱口而出。
灯阑闭上眼,表情凄楚,像是有股愤懑萦之于怀,无法排解,半晌,他终于睁开了眼,指着身后的阁楼说道:“此楼名为'无扉阁',阁楼无门,里面不是修罗鬼刹;门宗有门,却也并非通往仙宫蓬莱,有门如何,无门又如何,何必定要纠结于此,徒增烦恼?”
“修尊教诲自然有其深意,但如若不是为了走出铜门,我们又为何要修念,存在世间又有何意义?”霜婳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何一定要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人生就不能幸福吗?太阳立于苍穹之上,燃烧自己,有何意义?云雾飘渺于山峦,无所事事,有何意义?酒不能饱腹,过饮且会伤身,有何意义?”
“晨羲载曜,光照万物,生命咸生。云雾蒸腾,降下甘霖,滋养生灵。为何会无意义?”汲浆反驳道。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酒也有意义!”琼宇也跟了一句。
“你们所说的意义皆是对受惠者而言,对施予者本身何如?难道没了万物生灵,太阳就不该燃烧,云雾就不能蒸腾?”灯阑摇了摇头,并不认可。“罢了,我的人生已然寻不到意义,你们或许还有机会,只是.....”
众徒皆在等这句话的下文,却听灯阑接道:“......等你们能进的了这无扉阁,再说后话吧。”
说完,廊下之人再无话语,潇洒的转身拿过酒瓶,消失在了庭院深处。
确认灯阑已然离开,琼宇忍不住抱怨:“修尊此人真是古怪,如此理念也配开堂授徒,也不知宗门是怎么想的。”
“不许背后议论上尊,实属无礼。”川羡岔过话题:“虽然修课没上成,不过课后冥修却是不能荒废,大家都一同去吧?”
霜婳连忙推辞:“我还是不了吧,白天已在庭院内冥修过了......”
琼宇补刀:“冥修还是睡觉?”
霜婳直接扑了上去想挠花他的脸:“有完没完,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
琼宇闪躲,两人开始满园子地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川羡不管他们,转向汲浆问道:“你呢?”
汲浆打着哈哈:“我还是比较适合研究‘仙草灵植’!”说完,也不等川羡答话,径直离开了庭院。琼宇忙跟了出去,一边嚷道:“恕我也不相陪了,本来有酒的话还可请师兄们共饮,如今......嘿嘿,只怕也怪我不着。”
霜婳懒得再去追他,回身拉住梅簌道:“听说晚间宗辈们准备了山雉,咱们去看看,也学他一手,顺便蹭顿好吃的,师兄,一起去吧。”
川羡有些无奈:“是山雉重要,还是冥修重要?”
“当然山雉重要,人总要吃饱了才能做其他事情不是?梅儿,你大师哥就是这么古板,他不去咱们去。”梅簌转过头对着川羡扮了一个鬼脸,被霜婳拉着也出了园子。
庭院顿时清净了起来,川羡一个人呆着,看了看华彩依旧的无扉阁,轻轻自语道:“修尊,无意义也好,有意义也罢,人总要为了什么才算活着,不然就算修成不死仙躯,又有什么意趣。”
寂寞空庭春欲晚,梅开一夜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