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府雁门县一间客栈的通铺内,白帆躺在一片稻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他手伸进怀里摩挲着贴在心口的那张银票,满面愁容。
他从定安县一路向南,来到雁门县,这雁门县是汾河的源头之地,山清水秀,甚是繁华。白帆爱这种有山有水的地方,便准备定居下来。
韩辰曾给了他十几两碎银子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本打算把五百两银票给兑开,先买个院子再说。
可是当他拿着银票去钱庄兑银子的时候,钱庄的伙计却说这个不是户部发行的大鸿宝钞,钱庄没有无法兑换。
白帆拿着银票研究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京都洛阳的一个私人钱庄的银票。叫周氏票号。
钱庄伙计表示完全没有听到过这个票号,坚决不与兑换。折价兑换都不行。
身上只剩下几两银子了,白帆拿着这张废纸对韩辰一阵腹谤,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从这里到京城要六百多公里,还没等走到洛阳去兑换,就已经饿死在路上了。
白帆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找份工作。
想不到隔了一世界,自己还是一个工薪阶层的命。关键是这个世界劳动人民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又没有保障,实际的情况要比上一世要惨得多。又没有那么多技术岗位,只能靠出卖劳力赚钱。
“我祖上曾阔过。”白帆自言自语说道。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祖上阔过没有用,要先找个饭碗生存下去才是王道。
此时已是中午,白帆从通铺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又自去井边打了桶水洗了把脸,顺便修整了下发型。
去面试,形象是很重要的。
白帆信步走到街上,这条街名叫柳叶街,像柳叶一样又窄又长。旁边就是汾河,柳叶街走势贴着汾河一路蜿蜒向下。按照白帆前世的观点来看这条街就是临江旺铺。
街上热闹非凡,各种商铺林立,街旁的酒肆也甚是喧闹。
大鸿皇朝风气十分开明,女子无论是待嫁还是已婚都能随便出门。所以闹市处还会有穿着鲜艳的女子结伴而行,莺莺燕燕的女子笑声加上路边的各种叫卖声,倒也十分热闹。
白帆看着这一副古色古香的生活气息,心情也被感染,路过一处卖刀削面的小摊,肉香四溢,汤气弥漫,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他当即坐下来了一碗,这家面摊做的甚是地道,白帆大快朵颐,把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他回味良久,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对面摊老板说道:“老板,你这边招不招伙计啊,我有独特的营销手段,可以让你的面摊销量狂飙。”
老板笑呵呵地尚未答话,老板娘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不招,你这碗刀削面,十文,付钱吧。”
白帆笑了笑说道:“要不我跟你说一个非常有用的售面方法,抵这面钱怎么样?”
老板娘抽出一根擀面杖,站在白帆身前,冷冷问道:“小伙子,想吃白食?”
白帆看那老板娘铁塔一般的身形,慌忙摇摇头说道:“没有,你误会了。”
“十文钱,付钱,走人。”老板娘干脆地说道。
白帆默默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仔细地看了看银子,发现成色极好,又用戥子称了称,嘟囔道:“用足色官银付账,还来消遣我们穷人,什么人那这是。”
她把抽屉里所有的铜板都倒出来,不停的数,又去别家凑了点,终于凑了五钱银子加四百九十文钱,一股脑的塞给白帆。
白帆把银钱包好收在怀里面,看老板娘表情不善,忙灰溜溜地走了。
他继续在街上走,两旁铺面人来人往,但是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挂招工的牌子。问了路人,才知道街东头有一个专门的招工点。他忙冲过去,发现空地上林立着几个茅草屋,屋前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大部分都是短靠打扮,像他这样穿绸缎长衫的没有几个。
白帆一个一个看过去,有招长工的,有招短工的。扛大包的,庄家把式,矿工,码头工等等不一而足,都是重体力劳动。
白帆穿着绸缎长衫,细皮嫩肉的在人群众甚是扎眼,但招工的掌柜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白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间茅草屋,旁边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招账房。一个老头坐在茅屋前的一条长凳上。这老头花白胡子,身穿一条洗得泛白的青色长衫,看上去甚是沧桑。
白帆看到找账房这仨字,心想这东西我拿手啊。他快步上前,走到长凳前和那老者并排坐在一起,并对老者报以微笑。老者看了看这个竞争者,哼了一声,脸色甚是难看。
招工的是个中年男子,膀阔腰圆,一脸络腮胡。也穿着长衫,头戴方巾,与他的气质极不相称,甚是滑稽。他等了半天,发现只有两个应聘者,终于站起来对白帆和老头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白帆和老者随着中年男子绕过了一个街角,来到一处院子内。这个院子在街角身处,院门上什么也没写,看起来甚是隐蔽,似乎不像是生意门市。
白帆心里有些不安,不过还是跟了进去,一个中年男子等在那里,看上去和颜悦色,手指上带了一个巨大的汉白玉的扳指。白帆看这个中年男子倒像一个标准的生意人,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那个中年人请两位坐在条凳上,下人奉上茶水。中年人微一拱手说道:“两位之前有做过账房吗?”
那老者抢先说道:“老夫二十余年账房经验。”
白帆也说道:“有做过。”心想古代的账房无非就是加减乘除,有什么难的。
“好,那算盘肯定会打吧?”
两人一起点点头。白帆前世小学的时候曾学过算盘,还参加过区珠心算比赛,拿了第三名,对此颇有自信。
“四柱清册会吗?”
老者用力点点头,白帆却十分茫然的摇摇头。
中年人表情瞬间阴冷下来,盯着白帆说道:“四注清册都不会,还说自己做过账房?你是来消遣我的吗?”
老者看着白帆,得意的捻须而笑。
白帆朗声说道:“我做账用的是比四注清册更为高级的方法,成本核算,营收结余,库存管理样样精通。阁下可随意测试。”
中年人看白帆说的条条是到,一时有些吃不准,说道:“好,我来出个题考考你们。来人,给他们俩算盘。”
小厮走过来放了两个算盘和笔墨纸砚在两人面前。
中年人拿过来一个册子,微一思索,说道:“我这进了一批山货,鹿茸五十两,鹿胎膏二十两,花菇二百斤,木耳二百五十斤。售出价鹿茸一两二钱银子,鹿胎膏一两五钱银子,花菇一斤十文,木耳一斤三文。卖出所得给兄弟们买酒花了五两,又借了三当家十两,要怎么做账?”
老者拿着毛笔一丝不苟的记了起来,算盘啪啪打的飞起。
白帆在纸上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开始心里默算。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中年人脸色又一沉,正待呵斥他,白帆已经算完了,抬起头说道:“共入二十二两七钱五十文,出五两。账上盈余记十七两七钱五十文。实入七两七钱五十文,借出十两。”
再看老者,连数还没写完,只刚记了两笔。额头上汗已经下来了。
中年人转怒为喜,脱口而出道;“你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白帆摆摆手说道:“掌柜的过誉了。”
“我挺喜欢你这后生的,透着股机灵劲儿。”中年人夸道。
中年人转头又对老者说道:“这位老汉儿,你去别处高就吧。”
老者忙说道:“东家,这后生年纪甚轻,能有多稳重。做账房,不在于记得快,最重要的还是守本分。”
中年人淡淡一笑,颇有自信地说道:“我这边找账房,从来不怕他不本分。”
老者无话可说,怨恨的看了白帆一眼,郁闷地出门走了。
“在下尚在客栈居住,想问下贵处可有住处提供?”白帆问道。
“当然有,这么大的院子,偏房随你住。你在这里当账房,一个月算你四两月俸。”中年人摆摆手,似乎不当一回事。
一个月竟然有四两银子,已经算是高薪了,顿时心里一喜,忙道了声谢。
“走,我带你去见二当家,他刚好过来,有话嘱咐你。”中年人又对白帆说道。
白帆跟着中年人往内堂走去,听到二当家这种称呼,心里一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卖山货的,称呼又是二当家,这特么,不会进山贼销赃的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