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即墨也有六载,即墨渊依然是呆滞,沉默,沉默到仿佛不存在了。他在皇亲贵胄的视线里淡没了,“唉!我即墨国的皇子是个傻子,谁会拥立一个呆呆傻傻的王上,多少贵族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现在勿需动手,即墨国就要改姓喽。”即墨国上下议论纷纷。
谁会怕一个傻子,谁会在意一个傻子,一个被幽禁在宫墙深处的,沉默的,连女人都不能接近的废子。天下女子,就算是八抬大轿请她去做这个皇子妃,也没有人会去。
渐鸿殿里,冷冷清清,除了即墨渊之外,只有个一直侍奉到现在,陪他历经了无数痛楚的乳母,和一个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武夫老仆。
这六年里,即墨渊整天除了抬头望天之外,就是慢悠悠慢悠悠地游荡在宫墙之内,不知疲倦地走一天。避开一切喧嚣,一切人潮,像个幽灵一般安静,让人很难在意。
洪都城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废子的存在,但谁都没有见过,大家纷纷猜测他是一个脸上疤痕累累,目光呆滞,面目狰狞,不可见人的东西。其实,即墨渊的脸在岁月的抚摸下是越发俊朗,深邃,宁静。如果抛开这一切,确实是一个翩翩少年,只是他避开了一切风尘,躲开了一切人烟,沉默,还是沉默。
柳吟从即墨边界匆匆忙忙地赶到洪都,到底是什么让她放弃了安宁的生活,又一次卷入这是是非非?
母亲江芜弥留之际曾拉住柳吟,颤颤巍巍地说过:“人仙错爱,祸水降世;夭夭红颜,切莫沾染;物,物···”,只是未能说完,就闭上了眼。但是柳吟大概也猜知一二,应该是在说自己,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出生伴随着一场灾祸,柳家人人都对她都避而远之,这是柳家公认的秘密,所以柳吟对母亲的话并未多想,只想快点找到失散的弟弟柳无鸣。
那天,柳吟正是收到一封飞书,上书“洪都宫中,是处无鸣”。她读完激动万分,虽然不知何人送来,出于何意,但似乎给她指明了弟弟的下落。
一路奔波,柳吟终于到了洪都城里。可是没有通行令,她没办法进出洪都宫,更别说打探弟弟的消息了。于她而言,运土之术的修为极高,她屏气凝神,用手掌触碰大地,洪都宫内的布局
情况便了如指掌,她找到了从宫墙内流通宫外的护城河入口,此入口即为隐秘。
她潜入水中,顺着水道,从河底游进了宫中。护城河从洪都宫后开城门流进,进口位于宫城东北方位,汇入形成后河,又由后河分成两路,一路流入后宫东苑,继而分流至各坊间;另一路流经重要寝殿。两路汇合,从午门城墙脚下流出,汇入宫外洪河。
王宫中部、西部多寝宫,守备森严,而东部多花苑、作坊,侍卫相对较少,放松警惕。只要在分流处选对岔路,游进作坊,换上宫服,便可偷偷潜入。
这于柳吟来说又是什么难事呢,她事先用灵力感知了人的气息,在役坊后面人烟稀少。正当她从水中浮出准备上岸的时候,她发现有一个无声无息的人坐在岸边,这让柳吟冷不防受到了惊吓。她明明没有感受到人的灵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也不做声,好像没看到柳吟似的,只是痴痴地望着河面。二十出头的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却悄无声息,柳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一袭墨色的绸缎衣袍,腰间系着玉带,衣着素净,但看的出是上好的丝绸。
面若寒冰,眉眼间是如此深邃的英气,挺拔的鼻梁勾勒出了完美的侧脸,只是这个人为何如此苍白,双目无神,竟没有一点灵气。
等等,什么!柳吟注意到了男子衣袍上的纹路,居然是银色的龙纹。他究竟是谁,在即墨国能穿龙纹的,除了即墨孤,那就是,对,是那个神秘的即墨渊。看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看来那些传闻多半是真的。柳吟上岸瞥了他一眼,见他也没反应,就躲开他迅速溜走,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