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不,是沉静,不,也不是,应该叫做寂静,这片死寂的山岭就叫它寂静岭好了。连鸦雀都不想光顾的地方,今天仿佛多了一点血色,这血液气味引来的蝙蝠正黑压压地逼近。
晏成风吃力的挪动自己残破的身体,他的脸上已然伤痕累累,但眉峰耸立,鼻梁挺拔,依稀可见俊朗的英气,颤动的眉宇间透着令人心疼的悲伤,紧闭的眼眸仿佛是有点泪光。他呻吟着,蠕动着,连吞咽口中的鲜血都那么费劲,费劲到不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天空,不想张开嘴去讨一口水,不想再留恋这个无情的世间,因为这种痛贯穿心脏,痛到窒息。
他想,多么可笑的结局啊!乱世之中,孰黑孰白,无非是史官嘴里一句话,而史官嘴里嚼着的是胜者给的米,最后终究还是成败赢过了是非。但也只能怪他太“贪心”,他想守护的人太多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贪欲?保护的越多,得罪的人也越多,干涉的事务也就越多,功高震主是一个臣子最忌讳的。明明他才是最拼命守护少主的人,明明他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可如今于君主而言他是一个逆贼;于百姓而言他血债累累,杀人如麻;于家族而言,他是一场横生的灾祸。晏家满门死死伤伤,四海之内,人人得而诛之。
晏笑,字成风,晏家次子,与钟离国少主钟离玦自**好,侍奉左右,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人确实是狂妄了一些,但晏成风心里一直相信“宁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殊不知他把心掏给别人,却被人蹂躏的粉碎。
西天的霞光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缥缈中掩映着如血的残阳。这血光与剑光交相辉映,他的佩剑残风被深深地插在石缝中,剑柄上缠绕着被血染红的绷带。这把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在摇曳的残风中血浸刀刃。
“啊!不要,不,不!”晏笑从睡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眸,急促地喘息着,惊出了一身虚汗。
他定下神,机警地环顾四周,不放过风一吹,草一动。屋子很破败,顶上的楼板显得摇摇欲坠,房间里有一张木头榻板,方桌方凳,还有纸糊的门窗。
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晏笑费力地撑起身体作御剑姿态。迎面走来一个苍白女子,红黑相映的衣着衬的她雪白而冷艳。她的一双桃花眼下面贴着两条狭长的卧蚕,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温和而不亲昵,让晏笑觉得这个人似乎独立却不孤傲,坦荡却不轻浮。
“醒了,你最好别乱动,你断了两根肋骨,腹部被刺穿了,好在没有刺中要害。”话音未落,晏笑赶紧摸了一下腹部。
“都说别动了,你这样伤口会破裂渗血。你右手断了二指,四肢经脉错落而紊乱,还可以恢复。只是你的右手这辈子无法舞剑了。”
“无碍,我本就左手御剑,”晏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四处张望着。
焦急的问道:“剑!可曾见我佩剑!”
女子移开视线,淡淡说道:“在你榻下,是那把缠着绷带的剑吧?”
晏笑立马捂着伤口起身寻找,残风果真倚靠在床沿,“正是,多谢姑娘!”
女子转身将走,“姑娘,请问芳名?”晏笑道。
“柳姓,单名一个吟,字舟亭。柳舟亭。”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柳姑娘,我记下了。在下晏笑,字成风。晏成风拜谢姑娘救命之恩!”
“凑巧路过,也是缘分,不必行此大礼,你且安心养伤。”柳吟浅浅一笑,走向屋外。
真的只是凑巧吗?柳吟心里想。她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眉眼俊朗的男人是谁,但却不知道救下他是对是错。自己还过着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日子,现今倒救下了钟离国的众矢之的。可能是出于同为逃命人的悲悯吧,或是出于什么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