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回走的程天可不知道会出这么多幺蛾子,要说他本源缺失,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至少他丹田中确实没有本应凝聚的血鼎,若是没有那几十缕金色鲜血,下场倒跟那本源缺失的先辈没两样。
顺利得到足够的血肉,又出乎意料的得了出村的允许,要说美中不足,便是要跟二柱子一起出村,对于大他三四岁的兽皮少...唔,现在应该是兽皮青年,程天倒没多大恨意,只是被其从小喊药罐子!药罐子!药罐子!屡教不改,若是见着那张脸,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也罢!想我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几十岁的人,不跟他一般见识。”思来想去,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安慰自己的由头,当下心情就舒畅许多。
一路脚步轻松,兜兜转转,路过一处青黑石头房子时,却被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绊住了脚步。程天乌黑眼珠转了转,步子一转,却是朝着石头房子方向快走几步。来到石屋门后,身子一矮,就从石屋门口挂着的半截粗布帐子下钻了过去。
刚一钻进来,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了过来,程天眯了眯眼睛,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娴熟地从门口架子上取了条干净布巾子,又从架子底下拖出一个盛满凉水的大肚粗陶瓦罐,就着罐子里的凉水打湿布巾子,抹了一把脸,顿觉凉快不少。
“天娃子,你又来蹭我的山泉水!”里间突然传出一道粗犷的声音,程天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髯须汉子,双臂抱肩倚靠门框,下半身只有一条独腿支撑,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把湿布巾子往脖子上一挂,程天咧嘴便叫了一声“铁叔!”
高大汉子听到程天的称呼,脸上笑容不由更浓了几分,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进来,转身便向里间走去。
被程天唤作“铁叔”的中年汉子全名叫赵铁,是村里唯一的铁匠。年轻时也是村里一条好汉,杀得虎豹,射得凶禽。可惜一次外出狩猎时一时不察,被那围猎的凶兽濒死反扑之下吞了一条腿,好在气运不俗,捡回了一条命,但到底没了一条腿,行走腾挪多有不便,加之身体缺损,导致血气运行不畅,难以贯通诸脉,成就练力大圆满,便领了村里打铁的事务,做一些打制器具,修补兵器的活计,这一干便是三十几年。
要说这山里荒僻村子,啥都稀缺,但这翡翠美玉,金铁原矿却不是多么珍贵,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的东西,若不是那些好几年来回一趟的行脚商队指名定下要换,也就是拿来做个好看器物的命。
村民们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能从那些金铁矿石里提炼出金铁原料,炼制出珍贵的兵器。却苦于空有金山,而不得其法,没有提取的法子。
好在程爷爷当年游历归来,带回一大堆书章典籍,其中几本书里到是记载着几种粗浅提炼法子,赵铁腿断之后,硬是跟在程老爷子身边逐字逐句请教,将几种提炼矿石法子弄得透彻明白后才开炉炼铁。
终究不是那些能举一反三,上手就能精通的天才,赵铁接连炼废了上百炉矿石,也没见一斤半两的金铁出来,若不是在这矿石不缺的荒僻之地,就凭他练了上百炉都不出个屁的成果,早就被人拿去填了炉火。
在失败了近千次后,赵铁似乎终于开了窍,渐渐地能十炉里成功一两次,这可高兴坏了村里人,按村民们的想法,能从一堆捡来的石头里炼出金铁来,那可不就是有能力的人?若是肚里再多点墨水,便是在那些大城里捞个官做做也不是没可能。虽然村民们从没有去过什么大城,只是听那些路过的行脚商队的伙计说起过,但不妨碍他们这样想。
就在村里人等着赵铁再将成功的次数提上一些,一炉炼出的金铁再多些时,赵铁却熄了炉火——不炼了,又抱着那几本记载着粗陋提炼法子的书看上了,却不再向程老爷子请教,反而自己独自琢磨,就这样瞎琢磨了小半年,才再次开炉炼矿,只是经过小半年不练手,似乎以前的经验全忘得精光,数百炉里连一次侥幸成功的都没有。
失败了数百次的赵铁倒也不见一丝颓丧气,又抱着那几本书看上了,炼一炉看一遍,炼十炉看十遍,等他院里废料成山,手上几本书里上万字的笔锋勾勒都快刻在脑海里时,他却将手中书本猛地一合,骂了一句“狗屁不通”后,就将原本珍若性命的几本书全丢进火炉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后赵铁每每开炉,必是成功无疑,炼出的金铁也比从村外那些大部落里,花大代价换来的质地好上许多,只是到底只有赵铁一人能炼,所出的金铁远远不够村里打出足够数量的兵器,即便只是装备村里几十人的狩猎队都相差甚远,于是只好用作修补兵器的原料。
这些金铁倒也不愧是赵铁炼废数千炉矿石所得,凡是用这些金铁修复后的兵器不仅明亮如新,而且韧性,硬度都更上一层楼,这可高兴坏了村里人,村里汉子都巴不得手中的兵器早点坏掉,好让赵铁回炉重造一遍,至于自己故意弄坏兵器这事儿,纯朴的村民到底还是心疼,没舍得。
虽然炼出的金铁不够打造足够武器的量,但如长刀利剑之类,不甚耗费材料的轻便兵器,赵铁也咬牙打造了几把。
一把长刀,三把长剑,俱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在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村民眼里,这便是神兵利器无疑!只是这些“神兵”都被小气的物资库管理员——赵大柱收进了库里珍藏,没有数量不菲的功绩在身,休想换取一把。
这些年除了猎头赵武换了一把,程爷爷出于兴趣拿了一把之外,村里还没有谁会不心疼那数目庞大的换取功劳数。再者说,让赵铁重新淬炼一遍的兵器也不赖,坚韧耐用不说,锋锐也是一等一,砍起妖兽来大是趁手。
被招呼的程天一点也没犹豫,小跑着跟在独腿中年人身后走进了里屋。
越过里间门户,当面便是一个巨大火炉,侧边通有一根粗壮烟囱,炉底赤火正烧的汹涌旺盛,炉灶一旁还有个黑脸壮硕小子正吃力的推动鼓风杆子往炉里灌风,一拉一推之间,炉内赤火愈加旺盛,最后隐隐透出一缕炽白之色,可见炉内温度之高了。
烧火拉箱的黑脸小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赤裸上身,腰间缠一条灰布巾子,下身只裹着一张兽皮,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上满是汗水点子,稍稍一动,便是一点并一点,十点成滴,百点汇溪,小蛇般从其脊背上一路游动扩张,气势汹汹而下,可惜中途碰到那一条麻布巾子横插一脚,给它们来了个一锅端,徒留下道道水印以供后来者。
那黑脸小子见程天进来,不敢开口泄了气力,只是对他憨厚一笑,双手紧抓着鼓风杆子,丝毫不敢放松的样子。
程天咧嘴露出一嘴细碎白牙,对这个憨厚的“同龄人”明显不像赵二柱那样嫌弃。
拉箱鼓风的黑脸小子名叫赵黑炭,是赵铁几年前才从村里收养过来的儿子,别看生的体魄雄壮,大眼粗眉,性格却最是和善老实,见谁都是笑。
自打赵铁没了一条腿后,就一直沉迷钻研炼铁,打铁。整天琢磨着如何才能打出好铁,就连娶妻大事都没了心思,为了死后不至于没人供奉祖宗牌位,这才从村里抚育院挑了个健壮小子当儿子。
依程天心底琢磨,铁叔此举未免没有嫌打活计繁重,这才想起找个小子打下手的考量,否则怎么就选了当时村里孤儿中年龄最大,身材最壮的小子为养子呢?
毕竟在他看来,被铁叔收作养子可不是多有福分的事情,就看赵黑炭烟熏火燎黑如锅底的脸庞,比同龄人大上整一圈的壮硕身材,这下死力气的活计估计就没少做。
至于‘赵黑炭’这不像是当爹的能取出来的名儿,却是收养他的赵铁挠了一整天的头皮才想出来的。
当时程爷爷本想帮忙起个好名字,也算稍稍回报下赵铁为村子冶铁炼器这许多年的功绩,却被赵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这种事情还是他自己来,等他挠破了头皮,终于一拍大腿,硬是拍出了‘黑炭’这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