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甫看向来人,是个容貌艳丽、穿着华丽的少女,调笑道:“小女娃儿,这可开不了玩笑,这弓拉力足足有二石,成年男子都很难拉开此弓,若是伤了你这千金大小姐,我可没那么多钱赔!”眼里满是滑稽之意。
顾少清被她这一举动吓到了,伸手拦住她,止不住地摇头,眸中满是担忧。易安莞尔一笑,提裙继续走到陈同甫面前,裙摆随她的移步绽出花朵的形状,裙角系的铃铛也随之清脆作响。
易安启红唇,朗声说到,音量足够大,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周围的女人们也七嘴八舌的说着,她们在心底也不认同着女子不如男的论调,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女子可以代表她们,此时看着这传说中的“恶郡主”也顺眼多了。
“对啊,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不如儿郎?是谁说柔胜不了刚?”
“勇往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处盗金盒的红线女也是女子呢!”
“郡主,你去试试!我们都支持你。”
“......”
易安首次感觉到人们对她的热情,大方的接受着注视,她用纱罗利落地绑起宽大累赘的衣袖,从皱眉看着她的陈同甫——他父亲的原来副将,现在的御林军副统领,手中接过弓来,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陈世叔,不记得我了嘛?”
陈同甫怔怔地看着她,首先还是一脸疑惑,然后变为一脸激动:“你是......小安......”
她微笑着一点头,还是利落地站在指定位置,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思索着,她试了试手中的弓,古代是以“石”为弓箭计算单位的,一石=九十四斤。易安自小臂力绝人,现在所用弓乃至十二石,要是在马上用六石弓,区区二石,不足挂齿!作战用器此事,对于易安来说,完全有狂妄自大的资本!
要拉此弓不过是小把戏而已!父亲说过“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在战场上,只有强弓才能穿透各种铠甲和盾牌杀伤敌人,如果能练就一身百步穿杨的本领,就更能出奇制胜。于千里之外,取贼王首级也不足为过!
她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红玉扳指,熟练地戴在大拇指上,起保护作用。从箭蒌中抽出一支箭,将箭尾卡在弦上,箭搭在弓的左侧,用染着藕荷色指甲的手钩弦,黑灰的弓箭和白皙却有力的手掌,女儿家的柔美和兵器的刚冷喋血矛盾的结合在了一起,格外迷人。
她灵活地用食指,中指,无名指钩住弦后拉,箭用食指和中指固定,拇指小指微微屈曲,缓缓将弓弦拉到脸颊位置,眼神瞄准目标,果断撒放。
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
命中目标,她展颜一笑,好似一枝山花笑烂漫,转身间叱咤九天上!
一刹那,鸽群飞向蓝天,铃声震耳欲聋,清脆响彻云霄。不过三箭,却将十余只鸽笼射开!这是何等地臂力和巧力啊!
众人都直勾勾地伸长脖子看着,心里想着:莫不是这箭还会拐弯。
有人发现问题了,鸽笼全部掉落在地,箭呢?有一位离柳树近的清丽少女,自告奋勇地上前查看,随后目露崇拜地看向易安,激动地说着:“那些箭完全没入柳树中了,只余三个小洞!郡主真是十分神武!”
周围人一片喧哗,只觉得神奇,不断挤过去看那个留下来的小洞。女子们更是激动得脸红红的,上面洋溢着自豪和骄傲,议论纷纷:“这安平郡主的技艺很厉害啊,她赢了射柳诶,这射柳本来是长期以来几乎已经被男人们独霸的游戏。”
他们也一阵讶异,夏云枫不解地低声说着:“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啊!”
在一旁给他扇风的东九,是个俊俏的小厮,扑哧笑出声:“小侯爷不是在安平郡主手中,已经领教过了吗?”
夏云枫听闻,气愤地转头看向他,一扇敲在他头上:“还敢取笑你主子,东九!你是想死嘛!”东九自知多嘴,摇头噤声不说话了。
倒是顾少清江沐风他们轻笑了出来,两个人笑起来都是极其温柔,宛若微风拂面。
“沐风你还是自家兄弟嘛!还笑得出来!表哥,你那次不扶我也就算了,还笑!”夏云枫气急败坏地冲着他们大叫。
南亦慎与他们始终保持着一臂距离,低垂着的头也抬起来了,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神情,仿佛为她松了口气。
看着着高超箭术,陈同甫眼含热泪,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昔日大将军的影子,嘴里低声喃喃着:“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易安将弓放落在呆愣的陈同甫手中,一边替自己解开绑住的衣袖,脸上顶着明晃晃的笑颜朗声道:“如果这是角弓和战马的话,可能更适合我。”一身豪气与傲气,看千古风流人物,还有谁,独秀一枝万年长!
清脆鸽铃还在一声声传来,绕在每个人的耳边,午后炎热的日光慢慢渗入,四周高大杨柳,掩映出斑驳的枝叶在她脸上,透着生机勃勃、洒脱豪迈的气质。
人群中一片哗然,安静地可以听到飞远的鸽子扇翅的声音。
就连陈同甫也愣住了,众所周知的是:在北越,弓分为长弓、角弓、稍弓和格弓四种。长弓则用作步战,而稍弓和格弓是狩猎用弓和皇朝禁卫军用弓。
她说的角弓和战马是用于骑战的,安平郡主这是何意?可是要追随其父的脚步,入军营去?虽说当朝对女子也是极其宽容了,也有女子随军行进的先例,可这向来贪乐无度的郡主怎么想起去参军了?
一行人告别射柳那个摊子,继续向前逛着。
“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身旁一直沉默的顾少清突然发问,不说名字也知道是问谁。
其实其余人也想知道,顾少清、谢炎、江沐风、夏云枫,还加一个南亦慎,五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向她。
她不自在低头看向脚上的小靴,吊儿郎当地回答了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她不想让别人这样早知道,夏云枫听了回答朝她翻了个白眼,不再过问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