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就传来了楚州王病逝的消息,城中一片恐慌,生怕这疫气沾染到自己身上。太后虽有疑虑,但是死者为大也不便再追究下去,只是派遣地师亲自前往楚州王府做法以示皇恩。
有人欢喜有人忧,顾贤果然不负晏勋厚望除掉了自己的心头大患,此时三人正在广胜楼中小聚,把酒言欢乐不思蜀。
“此番贤弟可是立了大功了,朕...啊不,为兄敬你一杯。”晏勋平端起身前的一小只银制酒盏于胸前,为了今日的庆功宴他把上好的秋露白都端出来了,可见心中有多欢喜。
顾贤付之一笑并没有多余的面部表情,只感慨这么多时日的提心吊胆终于过去了。在他看来楚州王只是死有余辜的一条性命罢了,除掉他对自己毫无用处所以不值一提,提不上有多高兴。
旁边拘谨的梅姬倒是对顾贤另眼相看,经历了这么多这个毛头小子终于成长了,一出手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如此重任,可以说来日可期。
二人对饮而下,满满一桌子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相比楚州一行路上的那些粗糙粮***致的饕餮美食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顾贤二话没说就开始动筷子,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到嘴的鹿肉还没咀嚼几块,晏勋又开始发话了:“贤弟,元吏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散尽家财只买来个空头爵位,他以为自己是在表现自己对太后的用心,其实不然。如此浩大的工程太后不用脑子想都能看出来他这个礼部侍郎的资产有多雄厚了,以后还敢重用他?”
顾贤随手夹起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转而放下筷子用一只手托着腮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眼下我仅需多在太后眼前晃晃,让地师多说说我的好话,最好再有点可观的政绩,元吏空空如也时就是我盆满钵满之日。”
晏勋却没听明白,仅仅只是花重金修个路何至于此,只怕顾贤把一切想得太简单。道出心中思虑之后,他便更不相信顾贤的计划了。
“用不了多少时日我就真真正正等圆满完成任务了,晏兄就等着看我好戏吧。”顾贤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他这个人就是让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打了什么小算盘。
“那为兄就恭候贤弟喜讯了。”晏勋的脸上满是善意,让人看着十分亲切。
按照当初的计划,礼部尚书靳世明年岁已高将于明年秋季告老还乡,顾贤只需要先顶替礼部侍郎之任,后获得太后赏识再接替尚书一职,那么后年春闱涌来的人就全能为己所用,把朝中太后一党的老顽固全都一一除掉便可安插上晏勋的人。
到时候朝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后就算有心执政也于事无补,只能乖乖退回后宫颐养天年了。
酒足饭饱之后顾贤挺着个大肚子一摇一摆的回到圣贤堂,刚步入大门却见元吏不请自来,正弓着身子坐在回廊盯着眼前的园艺发神。
“谁让他进去的?”顾贤侧着身子问向门口站岗的小厮,还不忘了将声音压到最低。
小厮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眼,仰着脖子问道:“小的跟他说了先生不在家,他就说那就在这里等先生。记得他又是先生的朋友,所以小的没敢阻拦。”
顾贤无奈,换了副沉稳面孔踱步而去。每一步都悄若无声,最后走到元吏身后还没被发觉。
“元大人好。”
元吏被吓得虎躯一震,转头看见顾贤就像个鬼魂似的突然出现在身后,心都快跳出来了。安抚好情绪才站起身回话:“圣贤先生过来怎么连个声音也没有。”
“是大人想事情太过专注所以才听不见小生来了,大人咱们进去再说吧。”顾贤再次作揖面露和善之意,心里却盘算着元吏这次过来八成是因为爵位的事情。
漫步至堂屋,元吏的屁股刚挨着椅子茶水就奉上来了。这回是钧瓷茶碗,价格与上一次的玉盏没有多大差别。
每每一来圣贤堂总会有些感慨,房屋里的家具都算不上昂贵让人只以为是平常的商户住宅,可屋里的陈设摆件各个价值不菲,搭配下来反而显得相得益彰。
不得不说,在房屋建设这一方面放眼天下顾圣贤绝对是拔尖的。要不是现在自己囊中羞涩,他一定花大价钱让顾圣贤翻修元府。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顾贤是一口茶水都喝不进去了,用盖子扫了扫漂浮的茶叶就放了回去。
“既然圣贤先生不愿意兜圈子本官也就开门见山了。”元吏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便放了回去,正襟危坐。
“圣贤先生提出修路的主意是不错,太后娘娘凤心大悦赏了本官一个爵位,可到头来一点实权都没有,再看看我这荷包里还剩下几个钱?眼下本官是连日子都过不周全了。”
元吏果然是来哭穷的,人只要一没有钱财护体,潜伏在身边的牛鬼蛇神全都会冒出来。曾经那些形影不离的门客都说元吏大势已去眼下只能苟延残喘便纷纷离开,到头来谋士只剩顾圣贤一人了。
今天又被顾贤悄无声息的一炫富心里更像被小虫子啃噬了似的,就眼下这几盏茶杯都比他身家还值钱,真是比不得。
顾贤右眉向上一挑,看见元吏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模样正中自己下怀。
“元大人稍安勿躁,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您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呢那些东西自然有的是法子跟过来。只不过,眼下不是什么好时期。”
元吏愣住不知其所云,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又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修路工程浩大花费更是巨额,太后娘娘若不是看您这般付出也不会赏您个爵位坐着。这历代哪儿有三品官称爵的,您这都算运气好的了。”
顾贤说着说着就看向门外的皑皑白雪,一尘不染纯洁至极,又是寒风瑟瑟听着就让人后脊梁发冷。
“所谓树大招风,如今大人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毕竟花了那么多钱还有余粮,那太后不得忌惮您这个礼部侍郎是如何做到腰缠万贯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吏才意识到此时自己过得越清淡越能引起太后怜悯,到时候钱自己就会回来了用不着他着急。
一番谢过之后他便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圣贤堂,丧着脸进去笑着脸出来可谓天差地别。
“元大人留步。”
前脚刚离开圣贤堂的大门后脚就被顾圣贤身边的侍卫叫住了,元吏缓缓转过身子心想圣贤先生这是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吗?
只见尚孜煜手里端着个墨绿色的锦盒,方方正正的不知这是何意。元吏没有动手,他等着尚孜煜来揭开谜底。
锦盒一开,他的双眼就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盒子里装的是一件白玉籽料做的方形玉壶,用手捧着刚刚好,雕工精细温润无瑕实在是独一无二的上品。
“这是...”元吏欲迎还拒,若不是好面子巴不得直接抢走。这么好的宝贝,都可以抵过西区一间商铺了。
“先生说大人得子还从未有所表示,这只玉壶就赠予大人。寒冬难熬再要清闲也不要怠慢了家中老小,暴风骤雪过后便是春暖花开。”
元吏也听得出来顾圣贤话里有话,隐忍便隐忍吧,为了他刚出世足月的儿子他也认了。千恩万谢之后他收下了玉壶,转头就直奔当铺。
“他去当铺了?”顾贤侧躺在暖炉旁,闭着眼睛嘴里含着笑。大雪纷飞时节能安安稳稳的躺在屋里烤火,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惬意的。
“是,正是松塬当铺。”
松塬当铺本来就是元吏曾经的产业,这位老东家回去卖东西定能卖出个高价。这点人情世故顾贤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就等着待会儿那只玉壶兜圈子回来吧。
“行了,等元吏走了以后吩咐一声掌柜的,壶别动,等他自己来赎。”顾贤仍旧闭着眼睛,心平气和的躺着。可是等尚孜煜一离开他便直起身子,打了个响指眼前便出现一个戴了鬼面具的人。
他是巫咸国赫赫有名的“鬼郎中”膏肓鬼——陈奇,可以说地师能有今天十有八九都离不开陈奇的功劳。
所谓请旱,所有人都以为是地师神通广大,但是那盏孔明灯才是关键。孔明灯里放有一件名叫“冰胡儿”的罕见宝贝,升入空中之后即可让雨云憋着不下。
接着就是楚州王病逝,那日地师交予顾贤的那个包袱就是能使人突然爆发疫病的毒水,娇娥将其涂抹至全身,最后以身赐毒,他楚州王命再大也躲不过这一劫了。
顾贤有他,可谓如虎添翼。
“等他手里那点现银花没了就开始计划吧。”也不知道顾贤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沉稳的还有些模样。
“是,天星大人。”
玉壶一卖元吏一下子又阔绰起来了,买了不少上好的银碳还有过冬用品,还遣散了不少赋闲的家丁丫鬟,真的是经历过了贫穷才知富有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