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宰相私宅供认不讳,把他押到官府去!”带头的小厮也许是新来的,对于顾贤这种离开许久的老住户一概不知,倒是把顾贤惹得怪尴尬的。
“放肆。”
门口终于有人出言制止了,随着众人的目光投去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便装出行的晏勋。今天他穿这一身青色的花软缎长袍,上面还用金丝线刺绣出一个似人非人的图案。
那东西穿着狍子,长着牛鼻子,一只脚穿鞋着地一只脚高悬于腰间,腰里还插一把扇子。所有人对于这个图案的象征都很陌生,只有顾贤恍然大悟这是何人所为。
这个图案的本体应该是虚耗,是一种专为人带来祸害的鬼。让当今圣上穿鬼图案这么损的主意,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出来是地师干的。
顾贤汗颜,欺负别人没文化也不至于欺负到这个份儿上吧。
“呀,见过晏兄。”顾贤转过心境暗暗自喜,这大昱皇帝亲自出马接下来应该就是侍卫们大惊失色跪地求饶的模样了。
晏勋越走越近,一旁的侍卫们却不为所动,这两个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敢这般放肆无礼。
“也就一个多月没来,你们这帮混帐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晏勋瞪大眼睛,把自己装作很凶的样子,把在场人都看懵了。
“连晏兄你都不认识?看来这拨人是梅姐姐新换的。”顾贤撇了撇嘴又捏住了自己的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对面的侍卫们。
书房里的梅姬可能听见些风声,悄悄推开房门,从门缝中窥探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一见大事不妙,便急忙飞奔而来。
“你们都给我退下!”梅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点出晏勋的真实身份,而是直接把侍卫调走了。等人走净后,她才肯说话。
“臣未能出门迎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虽然不知道梅姬为何突然换了批侍卫,不过晏勋猜出来这红梅山庄已经没有曾经那么安全了,于是机敏的说道:“走,我们进去说。”
顾贤紧随其后,一路上连个大气儿也没敢喘上一口。先不说这里突然多出来许多面生的丫鬟侍卫,就连气氛也变动了不少。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梅姬突然止住脚步,对着身后的顾贤吩咐道:“顾贤,有什么事等空闲的时候再商议吧。。”
“啊?哦...”顾贤的脸都快拉到脚后跟了,本以为自己和他们是同一战线的,到头来还是有些话不能跟自己说。可看晏勋梅姬二人严肃的神态实在没法推辞,只能极不情愿的默默走开了。
梅姬合上了门窗,等晏勋坐好之后才轻轻坐在对面。
“这是怎么了?”晏勋先问道。
“你们去楚州这段时间太后不放心,便在臣的府上布满了眼线,每过三日都有探子飞鸽传书向太后禀报情况。”
梅姬这段日子也过得并不快活,太后走了看似自由可实际上又被她套上一层囚笼。当初还想趁着太后不在可以笼络其余朝臣,可是到了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没想到母后居然盘算的这么周详。”晏勋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眉宇之间还拧个疙瘩出来。
见主子不高兴了,梅姬突然把话锋一转,问道:“陛下,楚州洪灾可有何进展?”
一想起这件事晏勋的表情才有了些舒缓,只见他端起茶盏淡淡的尝了一口,又说道:“也不知道顾贤是从何处寻来的得道高人,真就把那场下了足足二十五日的暴雨给停了!”
“顾贤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
梅姬的脸上也显得格外诧异,本以为顾贤只是打个幌子,却没想这个世上真有那么神奇的事情。
“这个地师如今颇受太后信任,如今已经搬到宫里住了,如果真是为我们所用以后能减去不少麻烦。”
“陛下圣明,只是臣还是有些好奇,尚孜煜没日没夜的在顾贤身边跟着他是何时认识的这位地师。”梅姬的目光多了些试探,小心翼翼的很难发现。
晏勋并不在意过程如何,摆了摆手一笑而过。
天色渐渐暗下来,渔阳城内又是一片灯火璀璨。只是寒风瑟瑟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多了些萧条。
花舫内莺歌燕语笑声不断,钻进舶内见楚州王正左拥右抱的斜躺在榻上,衣襟不整隐隐约约还露出几块腹肌出来。
从船头走来的天姿少女是寻窈花舫的头牌姑娘,身型宛如柳枝一般纤细婀娜,一袭娇粉色的绫罗长裙显得肤色更加白皙水嫩,锁骨上垂着一颗耀眼的海水珍珠项链,腰间别着一条桃红色的蚕丝手绢,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却让她在百花之中格外亮眼。
楚州王的眼球一下子就被“下凡的神仙”紧紧扼住,片刻都舍不得从这一片粉华中移走。看着少女越走越近,他更是干脆把怀间所有女人推到地上,只为少女腾出一席之地。
“王爷!”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胭脂俗粉们楚楚可怜的叫唤着,希望自己能把楚州王的心从那个狐媚坯子的身上离开,可无论她们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
少女对待她们也是于事无补,自顾自的向楚州王走去。离近之后伸出纤纤玉手搭在楚州王的大掌之上,再被他轻轻一拽顺势落入怀中。
“你们都给我滚!”楚州王抱得美人归脸上的喜悦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虽然怒斥着散落一地的凡俗丫头,可眼里却被怀里的姑娘塞的满满。
待人烟散尽,花舫之中只剩下楚州王和天姿少女。他们二人的行为越发不堪入目,翻云覆雨沉醉在温柔乡久久不能释怀,到了最后船里的灯火全灭,只剩铺满了一地的衣服。
再等楚州王醒来,只听见寒风呼啸一遍又一遍敲打着他的船窗。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看着还在熟睡的少女,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丫头接到府里给个名分。看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搭垂着,嘴角微微上翘,睡姿恬静惹人怜爱。
“这丫头。”楚州王一时兴起又没忍住,将脑袋渐渐凑了过去,将嘴唇慢慢贴向丫头柔软的唇瓣深情一吻,却发现她丝毫没有呼吸。
楚州王心中一惊,急忙把头缩了回去,又伸出两根手指颤巍巍的停留在少女的脖颈一侧,沉默了几秒后整个人脸色大变。
冬日的渔阳飘着漫天雪花,一叶扁舟停靠岸边盖着厚厚的一层白色棉被。岸边的柳树萧条,桥上不见人影,却被一声惊呼扰了清净。
再后来,寻窈花舫头牌娇娥姑娘暴毙身亡的消息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满城风雨那是闹得沸沸扬扬。虽是众说纷纭,可八九不离十都与楚州王有关系。
顾贤此时正惬意的倒躺在后院方亭之中,翘着个二郎腿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再过几日晏勋交给他的任务就大功告成。
“顾公子,从府邸出来的郎中都说楚州王不小心感染上楚州的时疫,病情来得凶险,无力回天。”尚孜煜从外听见一点风声便马不停蹄的跑回来禀报给顾贤,肩上的雪花碎片还没来得及消融。
说起来也奇怪,时疫也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前阵子楚州因为疫病而死的百姓可是一片接着一片,医师团说治就治好了,怎么到楚州王身上就是不治之症了。
尚孜煜虽然心生好奇,可却没有多问。
“这老头还真好使。”顾贤心生畅快,悠闲的用脚在天空中划了好几个圈。突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直勾勾地坐了起来。
“娇娥姑娘的尸身一定要拿去火化,如不及时处理很可能感染到其他无辜百姓。”
“好,我马上去。”尚孜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再次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娇娥姑娘死的并不冤,此次行动也是她主动请缨。她本就是楚州人,如今流落渔阳卖身为妓也全都是被楚州王所害。
她的家庭圆满幸福,父母双全还有一位美貌绝伦的亲姐姐,可是她一生下来就缠绵病榻,弱不禁风的看着脚让人心疼。
大夫说她这一生只能与药石为伴,可她家境只够吃饱喝暖根本承担不起这比费用。母亲为她哭坏了眼睛,父亲因此也白了两鬓。
正当她也快放弃的时候,楚州王看上了娇娥的姐姐梦娥,要花一百两银子买她入府。楚州王臭名昭著,谁愿意竭尽一生去伺候那样一个人,更何况梦娥早就心有所属,更是不齿。
奈何娇娥的身子越来越差,家里的粮罐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姐妹情谊深厚,梦娥才咬下牙关含泪卖入王府,成了楚州王床边的玩物。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实偏偏这么不巧。梦娥的情郎得知此事之后杀入王府要与梦娥私奔,腥风血雨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楚州王大怒,下令处死这对狗男女,更是牵连到梦娥母家去了。娇娥那日被安排到医馆看病正好躲过一劫,等她回到家后见到二老惨死心中更是难受。
她本就柔弱,再如何怨恨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无家可归之后她便四处漂泊,成了****下一棵飘摇的花。
再后来的某一个晚上,她遭人拐卖到渔阳寻窈花舫,最开始的那一阵光阴受了不少折磨。当初在医馆郎中曾告诫过她,她的身子薄弱经不起风吹浪打,更行不得周公之礼,如今被卖到妓楼简直就是让她送死。
万念俱灰之际,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好在老鸨看着她那张脸能捞不少银子,一直不让她破身。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每天除了奉上虚情假意的笑容就是卖弄自己的腰身,久而久之早就厌烦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结识了尚孜煜,前些天更是得来了一次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她当然要挺身而出,不只是为她自己。
如今身子破了仇也报了人也去了,这一世的折磨终于过去了。暴毙的那夜,她从未有过这般身心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