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旁耳目散尽,梅姬却驻足在房间内没有要走的意思。顾贤也知道她有话要讲,于是谨慎的合上了门窗,坐在八仙桌前缓缓倒满一盏香茗。
“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梅姬开门见山的说了,眼神中的担忧没有一丝掺假。
“绑走我的是巫咸国的人,之前野垚跟他们打过招呼所以没打算伤我。”
疲累了一天顾贤实在有点累,当着这位大姐姐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了。他俩谁都毫不避讳,毕竟梅姬早就把自己看了个遍了。
“那他们为何把你带走?”梅姬实在不解。
“野垚被萧权带走之后再也没回渔阳了,他们找我也是为了打听下落罢了。”顾贤侧身站在铜镜前,歪着脖子查看自己的旧伤,接着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觉得计划要有些改变。”
“怎么?”
“我进入朝堂万万不能被你举荐进来。”
“为何?”梅姬生怕他要打退堂鼓,眉头情不自禁的皱在了一起。
“入朝为官之后每一个决定都会关系着大局,如若有一天我失败了,你这个引路人的罪责首当其冲,你们必须为自己留条后路。”
顾贤的这些道理也都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想出来的,事关重大他不难让所有人陪他冒险。
“可你既没有背景又没有关系,想要成为重臣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当今局势你也清楚,等太后退位了就会把昱献给尧国皇帝了,哪儿还有十年时间?”
“梅姐姐,相识这么久了你想想我是墨守成规的人吗?你就等我好消息吧,等我进入朝堂之后演好陌生人就行。”
顾贤笑嘻嘻地拍了拍梅姬的肩膀,一溜烟钻进了被窝,想要睡觉了。
梅姬没话说了就转身离去,还替他把灯灭了。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大晴天,顾贤懒洋洋的站在门外伸着懒腰。一睁眼看着满院杂乱堆放的神像,突然恍然大悟。
“已经到第三天了,该还神像了。”他自言自语着,再次回去把那套道士服给穿上了。也许是因为缘分,顾贤刚把一只脚踏出廊道就见到迟来的尚孜煜。
“哟,老尚!”他先套近乎了起来,心想着怎么每次有这种耗体力的好活儿都能被这小子撞上。反正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顾公子?身体可无碍?”尚孜煜双手抓住顾贤的两肩,从头到脚把他瞧了个遍,确认没事后才肯放手。
“贫道吉人自有天相,当然没有事!”顾贤还有心思在这儿惺惺作态的捋胡子,老态龙钟的模样倒还真有点像样子。
“你这是要去哪儿?”尚孜煜才注意到他又穿着一身道士服。
“三日已过,该把神像还回去了。”
顾贤的话音刚刚落下,尚孜煜的脸上就慢慢的惆怅了起来。话说的倒是轻松,可到头来手忙脚乱的却只有自己。要是知道还要搬这些,他就不会腿脚刚好就赶回来当差。
这点不情愿的小表情让顾贤抓住了,想着当初尚孜煜累死累活的样子是有些不忍心了,于是又说道:“这回让府里的人把神像搬到门外去,咱们在门外支个摊子让百姓自己来领。”
尚孜煜听后会心一笑,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爽快的答应了过后,就召集人手纷纷忙碌了起来。
很快,神像整整齐齐的陈列的红梅山庄外,百姓不约而同的聚在摊前。神像的还放井井有条的进行着,偶尔出点小差错也被顾贤化解了。
“谢谢道长。”老妇心满意足的抱着沉重的神像鞠躬离开,下一位拿回神像的应该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插队,顾贤看着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道长,我是来取我的那尊鎏金貔貅。”
说话的人正是元吏,顾贤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价值不菲的神像就是他的,而且居然会亲自过来取。今日他衣着朴素还没有带随从出门,想还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贫道看这貔貅像做工精细、颜色均匀,实为上品,想必它的主人非富即贵吧。”
顾贤沙哑着嗓子,将神像送还到他的手中。
元吏先是一愣,又豁然一笑。
“道长好眼力呀,此地人多眼杂不利于交谈,待道长事毕之后来北区元府一趟如何?”
难怪他今天会亲自到访,发生凶杀案的地点就在对面他能不心神惶惶嘛?
收走神像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凶杀案了,他这位天通道长的名号在渔阳城内传遍了大街小巷,元吏能亲自前来,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身后的老百姓也不知道站在前边儿的这位爷什么来头,毫不避讳的朝着他嚷嚷了起来,好在元吏不愿意与他们计较,等顾贤答应后便匆忙离开。
还神像比收的时候方便,等万事了才刚过正午,顾贤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刚起身便被元吏迫不及待的请过去了。
尚孜煜本想跟着却被制止了,当日在赌场元吏应该见过他,不能让元吏看出纰漏,所以只身前往。
走进元府才知何为奢靡。之前回亲爹家还感叹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宅院,可眼下再与元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哪儿是府邸?简直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宫。能在北区有这么大块儿地界,看来元吏这个礼部尚书的油水当真不少。
走了好一阵子才到正厅,元吏此时正端坐在正座之上,桌上摆着那只金光灿灿的貔貅像。看着道长来了,他便急忙起身迎接。
“道长终于来了,请坐。”
“来人,看茶。”
顾贤入座,外头的丫鬟随机捧上一盏茶上前,可顾贤却觉得这丫头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等丫鬟退下之后,顾贤的目光还是没断。元吏盯着发愣的顾贤,心生疑惑。
“道长,这小妮子可有不妥?”元吏先问起来了。
“啊,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没想到施主府上还有这么年幼的侍者,斗胆问一句这姑娘从何而来?”顾贤侧着身子问向元吏,他真觉得这丫头像一个人。
“那还真有一阵子了。”
三个月前,元吏受邀到东区绝色花舫吃花酒正巧碰见老鸨买了个九岁的丫头回来,看这丫头底子不错,小小年纪就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也怪可怜的,他才花了点钱把这丫头买回来当丫鬟了。
顾贤听后点了点头,又让元吏把人叫上来,打算仔细盘问一下。
小丫头站在正厅中央,低着个脑袋都不敢抬眼目视前方二人。顾贤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顾贤先问道。
“回道长,奴婢灵鹊。”如此稚嫩的声音却被驯服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那你的生辰几时?家在何处?”顾贤又问。
“回道长,奴婢不知。”
没想到这丫头连这些问题都答不上来,也不知道是失忆了还是如何。小小年纪就这么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通天道长有所不知,当初这丫头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灵鹊是我给她起的,可有何不妥?“
顾贤十分笃定自己的眼光,斩钉截铁地说道:“灵鹊,你可来自尧国?”
话音落下,灵鹊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中满是震惊,像是被说中了一样。旁边的元吏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被这小丫头蒙在鼓里三个多月了。
“灵鹊,你故意隐瞒自己尧国人的身份要是被人检举了本官可是难辞其咎啊!”元吏气得拍案而起,指着眼前城府过深的小丫头说道。
昱国自从这位太后掌权以来就处处拥护尧国,尧国人在昱更是高人一等。这小丫头不论在尧国过得如何落魄,只要到了昱国就必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果让太后知道元吏让她为奴,严重起来是要被杀头的。
灵鹊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儿知道这么多,漂泊这么远来到昱国,对于往事闭口不提,一定是不想回去。
“宋长河,在府里给灵鹊打扫出一处上房,以后给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么好的一个邀功机会元吏可不想错过,等明天入了朝了还能以她为由头找太后要点银子,何乐而不为。
顾贤本想着以化她回道观为源头将其带走,看元吏兴致勃勃地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事情解决完了,这才开始发话。
“通天道长果然神通广大,一眼就能算出这丫头来历不一般!真是多谢道长!”元吏作揖感谢道,对顾贤更是深信不疑了。
“这都是小事,施主不必客气。”
“其实这次请道长来主要是想请道长为我府上驱邪。最近钱公侯遇害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他就住在我家对面。我怕这次是有人看不惯我们这些朝官,所以请了恶鬼来索命。”
元吏一个高官大臣能被吓得疑神疑鬼的确实可笑,要是他平常少做点亏心事也不会这样。不过顾贤打算将计就计,于是听后点了点头,意思是默认了。
“施主猜测的不错,确是如此。不过施主还请放心,贫道已经再渔阳城内所有神像上下了驱邪咒了,那些邪魅魍魉不会在城中作祟了。”
顾贤是不知道自己装的有多像,旁边的元吏听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眼里的感激之请毫不吝啬的表露出来。
又闲聊几句之后元吏留自己在府上吃午饭,不过顾贤还是婉言谢绝了,他怕今后以顾圣贤的身份与之同宴的时候会因为细节露馅儿,所以宁愿肚子多饿一会儿。
元吏一路送到了元府大门,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也隐藏不住,四十多岁了笑起来居然一点褶子都没有,养尊处优就是不一样。
临走前,顾贤又说道:“施主近期要是遇见什么能人异士不如选择收至麾下,如若不从就三顾茅庐。贫道预测此人就是施主的贵人,更是转世财神。要是有此人的帮衬,绝对能让施主官晋爵,财源广进。”
这话说得不能再直白了,元吏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顾贤。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的肺腑之言,终于送走了这位“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