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完，景宜一丝反驳的空档都不给江清月，立刻又道：“你以为世子身上的寒症是随便开玩笑的吗？你以为只是月圆之夜发作一下这么简单吗？要是真的这么简单的话，我们何必这么担心！”
江清月正想端着茶杯喝一口茶，但是现在，她没什么胃口了。
就像是一块儿大石头堵在心口一样，让她觉得有些沉闷。
“这是你们世子的事情。”江清月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己去问他。”
景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自己去问他？算了吧江清月，我们世子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如果愿意告诉你的话，早便告诉你了，何必一直瞒着你？”
“那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和我说。”江清月转过身，背对着景宜，冷声道，“出去，别逼我轰你走。”
景宜岿然不动：“江清月，你现在和我们世子在一起，你就不想知道他身上的寒症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吗？世子不愿意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你却不愿意听，说到底，你对我家世子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不关心他，甚至枉顾他的性命，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江清月很想将景宜轰出去，但是她却如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
甚至喉咙都像是被哽住了一样，她连轰她出去的话都说不出口。
五官仿佛都不受她的控制，满身都是抗拒，耳朵却想要听景宜接下来要说什么。
诚然，她想听顾辞亲口说，但是顾辞一定不会告诉她。
他和她说的，从来都是好话。
她耳朵里听到的，从来都是他在浮生山的生活多么的金尊玉贵，回到京城之后多么的受人尊敬。他在浮生山修习的时候受的那些苦、经历的那些不易，鲜少有人会告诉她。
“你说吧。”江清月看着景宜，“既然你要告诉我，我求之不得。”
“世子之前便警告过我们，他的一切不好的消息，都不能告诉你，违抗者按云阁阁规处置。但是我现在也不怕什么了，反正我都要入司刑堂了。”
“那你说吧。”江清月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坐下慢慢说。”
景宜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杵在那里没有动，冷声道：“世子体内的寒毒已有数年，起初还没有这般难受，但是寒毒停留在体内的时间越长，便越凶险。祖师爷说过，只有世子的无极术大成，才能压住这寒毒。若非如此，世子活不过三十岁。”
景宜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就连声音都开始哽咽。她吸了吸鼻子，满脸怨恨地瞪着江清月：“你知道什么叫活不过三十岁吗？就是最好的结果是他能活到三十岁，但是很有可能，他连三十岁都活不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他就剩下五年左右的时间了。”
江清月放在腿上的手，不禁轻轻蜷了起来。她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样，脑子里传来了一阵眩晕感。
听觉被放大，以至于景宁的声音在她耳中愈发的清晰。
“所以你就责怪我。”江清月睨了一眼景宜，“无极术来源佛家，要求断绝七情六欲，不应该只是因为你家世子对我的感情吧？”
景宜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清月，一副指责的语气：“江清月，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家世子说不只是你的关系，你就以为真的是这样？除了你，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左右我们世子？我们世子答应过祖师爷，他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办事，为了将齐王燕礼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不能让他荣登大宝。他承诺过祖师爷，他将事情做完之后，他就会回浮生山，潜心修习无极术。”
“现在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燕礼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太子燕稷也已经成了反贼。现在最得意的皇子是九皇子，他登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到武威王府的。世子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该回浮生山去了，他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地方，不就是因为你吗？”
景宜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分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江清月。
她的语调越来越急，声调越来越高，压得江清月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她今天晚上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安，现在听到这些话，更是一阵莫名的心慌。
“我说了这么多，江清月，你以为还和你没有关系吗？”景宜说着说着，想到顾辞经历过的那些痛楚，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狠狠抹了一把，瞪着江清月：“你别不想承认，就是因为你！”
“我家世子这么喜欢你，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去做，怕你难过怕你内疚他什么都不说。江清月，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家世子对你的好吗？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担心吗？”
江清月张了张嘴巴，想开口，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祖师爷给我家世子算过，说我家世子命中有两劫。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有一个一定是你。”景宜狠狠抹着眼睛，却越哭越凶，“江清月，我是喜欢世子。我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世子给我的。而且我这一辈，都没见过比世子更好的人。我家世子却满心都扑在你身上，所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让我家世子再也看不到别人，我也讨厌因为你世子不肯去修习无极术解自身的寒毒。”
景宜越说，声音越小，以至于最后，根本泣不成声。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阵幽暗的火光，显得整个房间鬼魅而寂寥。
江清月怔怔转头，能看见窗外扑簌簌的落雪。这落雪仿佛有声音，压在她心头，让她愈发的喘不过气。
喉咙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堵着，在她十分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之后，一种酸涩从心底骤然生起，传遍全身，让她的眼眶都开始发酸。
然后只听“噗通”一声，是膝盖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
“江清月，在你面前我连头都不肯低，但是这次，我给你跪下，算我求你。”景宜一字一顿，“就为了世子好，你离开他，好不好？不为了别的，就只是为了他能活着，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