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回床上,快十点了。手机上有留言,是该死的爸爸来的,提前祝贺他生日快乐。自顾自的订了餐厅,要他务必当日准时到。QQ上他的同事,也是他仅有的好友上官俊杰照常打过招呼,撺掇他多抽时间帮忙。上官俊杰不管哪方面都不像同他合得来的人。唐峥不合群,上官能和见面不到三分钟的人打得火热,有他在不会出现冷场这种事。口才比本事大,胆子比脑子大,认识的女人比男人多,唐峥如此评价他。所以他常常做上官的债主,但有一点,上官特别守信用,肯定按时还他的钱,到月中再借。唐峥曾经奇怪的问他,既然每次都能还,干吗要借呢?这不等于没借吗?上官俊杰搂着他的脖子,直到两人靠近到一个暧昧的距离说钱在我手里只是钱,我跟你借,一来二去,这钱就不是钱了,叫人情懂不。你看我多照顾你,让你交到这么好的哥们。
唐峥对此持保留态度,这不妨碍他在他醉生梦死的生活里当一个沉默的朋友。上官一直想自个开个公司,于是拉他去私下里接活,美其名曰积累创业经验。他是不在乎跳槽,唐峥只希望踏实的上班,为此有些苦恼。
今天牙疼,下周再说。
他回了句,无人应答,大概陪他第十任女友逍遥去了。不怎么冷,空调调低两度,好省点电费。捂着腮,他昏头昏脑的爬回床铺,一下睡死了。
朝霞被窗户上晶莹的霜花所分散,朦胧的传递来温暖。床头上闹铃吵醒了唐峥,他按挺闹铃,呵,老做怪梦,对铃声都过分敏感了。摸索到眼镜盒,戴好眼镜。牙不疼了,真是好运。走上阳台,任凭清晨的寒意吹拂肌肤。他抻直后腰,活动完手脚,慢腾腾打套拳。 冰箱里剩的炒面做早餐,不去买了。
二十分钟后,唐峥出了楼,加入公交车早高峰的行列。当他挤出车门,好容易呼吸口新鲜空气时,离打卡剩下不到五分钟。车慢了,只好跑快点。
办公室里人基本到齐,唐峥偷偷替上官打完卡,溜进他的位置。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开始在无穷无尽的字母符号间奔命。不多时,上官来了。
笔挺的黑西服,皮鞋亮的晃眼,头发修的一丝不苟。看来他这次走的职业帅哥路线,面含微笑的对经理秘书打过招呼,径直来到唐峥的办公桌。
“谢了,中午请你喝杯咖啡。”他对唐峥说。
唐峥微微点头,这家伙,整天对小琳眉来眼去的。不怕经理找他麻烦。
敲了会儿键盘,他解开衣领,扫视两边。奇怪,就他一个人觉得热吗?还是……门一开,汪经理一阵风的穿过办公室,秘书小琳叽叽喳喳汇报业务。转眼经理办公室门一开一关,气氛安静了许多。唐峥挽起袖子,努力集中精神工作。
不行,热倒没什么,脑子不安分真要命。心浮气躁的,两眼发花。唐峥起身去卫生间,感觉是飘过去的。拧开水管,泼些凉水在脸上,难不成下班还要去趟医院?镜子里的人无精打采,一脸的厌恶。他低头盯着水流流进管道,莫非是早上吃的炒面不干净?要命。叹了口气,嘴里怪怪的。舌头一舔,他猛抬头,吐出嘴里的异物。
老天,是他的牙。怪不得不疼了,掉都掉了。翻来覆去一看,牙齿完好无缺,只是内部全空了。没有流血。唐峥愣上半天,方才清醒,随手把牙齿扔进垃圾桶。
背后某人重重拍他肩膀,唐峥吓了一跳。
上官俊杰纳闷的说:“没吃坏肚子吧,小唐唐。”
对这称呼唐峥只当没听到,哑着嗓子反问:“你呢?经理说过了,不准你跑卫生间发短信聊天,你的工资再扣该没了。”
上官满不在乎,晃着他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说:“管他那个,我才不稀罕这点工资。你不是牙疼吗?好了没?”
“好了,那个软件,我那部分快做完了,顶多后天给你。”一个念头蹿进他心里,不受控制的溜过他的舌头,“下星期三我过生日,你能来吗?”
“咦!”上官仿佛在麻将桌上发现了一只鸭嘴兽,“你请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唉唉,我一定是没睡醒。唐唐啊,现在几点了?”
唐峥自觉没趣,说:“你没空就算了,我和我爸过足够了。”
“别呀,开玩笑而已。你的生日我绝对要去,兄弟如手足。瞧我多够义气。”上官笑的比向日葵还灿烂。他已经后悔了,他爸爸够不正经了,再带这么个朋友,恐怕只剩下生闷气的份了。
好容易对付完一天,唐峥幸运的没加班。站在马路边,浑身的热量嗖的卷进黄昏,他扣紧扣子,只盼公交车早早到站。只消片刻,周围高耸建筑后仅余的光亮暗了下去,早已亮起的灯光成为夜晚主角。爸爸打来电话,问他生日那天要吃什么,听那边动静他刚关门。唐峥淡淡答了句随便。
车来了,车头上鲜红的号码被小灯照的很醒目。跟随稀稀拉拉的几位乘客上车,他靠扶手半眯眼养神。车厢黑乎乎的,车窗映满雾气,多数人同他似的,隐没在华灯下的阴影里一言不发。晚上晚睡个把小时,忙完上官分给他的活儿,前几天下载的电影没看。客车后排传来咳嗽声,促狭的很。不会是什么手机铃声?唐峥懒洋洋的猜测。
咳嗽声停了,取而代之咝咝的吸气声。前方亮起红灯,客车停的过快,满车乘客齐齐前倾,发出各种不满的哼声。靠窗咳嗽的人也不例外,额头险些碰座椅上。
是什么?唐峥的心脏收紧了。在那人移动的半秒内,他眼睁睁看见长长的,绝非人类头部特征的东西浮现在他面部。随即缩了回去。那人动了动,似乎在朝他看。笑话,错觉而已。他如此认为,镜片该换了,要不戴个隐形的。
“前面下车。”
唐峥死死扳住扶手,直觉是背后这个古怪的人喊的。司机靠向路边,偏偏是个黑暗的角落。他额头紧贴扶手,强迫自己深呼吸。
“咚”皮靴踏过的响动,这个人几步跨近车门。当他擦过身边,唐峥本能的抱住扶手,胜过车外十倍的寒意冻僵了他。很短,不超过五秒,那人走了。松懈的肌肉无力支撑他的体重,唐峥全靠一口气才不至于瘫倒。汽车慢悠悠开动,他揉了揉胸口,心脏跳的发颤。
下了车,他几乎小跑进住宅楼,跌进电梯。一个满头卷发的女人狐疑的打量他,他没理会,按下所住楼层。电梯门没全开,他便逃了出去,躲进他的房子。悠哉游动的金鱼受到惊吓,弹起小小的水花。唐峥这才察觉扭了脚。恐怖的影像回荡脑海,渐渐完整,他痛苦的意识到他所看见的真的不是人头。甚至对方头上纤密的毛他也看清了。
这世界,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