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打的灶台果然比原先的好用多了,余笑用着顺手,又同薛怀秋一起,用剩的砖头垒了个操作台,一面连着灶台一侧,围城了一个U型,底下还用板子全都隔了两层的柜子,最上面铺的是买来的厚木板。
一切完工之后,余笑满意地看了又看,终于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厨房,而且像模像样宽敞舒适,哪怕没有现代各种电器,也无所谓了。
薛怀秋听她想法时也觉得新奇,等那所谓的“操作台”搭好了,瓶瓶罐罐都收放整齐,才觉得果真是美观又实用。
再一瞧余笑高兴地开始哼上了小曲儿的样子,他说道:“这草棚怕是都与这新灶不搭了,过几日将四边都砌上墙吧,夏天阴凉些,冬天也好挡风。”
“好啊。”
又过了几天,张婶带着她的小孙子来了,跟她说第二天就是春宴。瞅见她的新灶台,绕着看了好几圈,才问道:“这灶台我看着新鲜,便是大春帮着垒的?”又指着那操作台问:“这两排是作什么的,这么两溜长条面上又空着。”
“张婶您见笑了。我这灶台做了些小改动,大锅蒸煮,小锅煎炸,同时开工两不误。这两溜啊叫操作台,是后来我们自己垒的。底下隔成一格一格的可以当柜子存放东西,米啊面啊都用罐子装好摆里边,还有碗盘之类的,平常不用都收在里面,看着干净又不占地方。这上头的台面,则是洗菜切菜备菜用的,一手顺着来方便,这个四方的水槽则是方便洗锅倒水的,底下有竹管连到外头水沟,舀了往里倒就行。”
“哎哟,余笑姑娘你可真能干,这做饭的手艺好不说,小脑瓜还这么活络。”她又连连绕着余笑转了几圈,上下打量:“张婶还没问呢,你如此贤惠,离家前可曾婚配?嗯,你这身条也好,小脸也俊,婶瞧着你也不算小了,二十二三可有了?”
这是要给她介绍对象了?
余笑倒没想到自己在张婶眼里才二十出头,之前薛怀秋也说什么“兄妹相称”,果然还是要保养才行。
三十岁未婚的女人,在现代都避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现在是古代,虽说这什么庆和的年号听也没听过,但料想大家对大龄剩女也不会多宽容。
“今年确实二十有三了。”她只能是顺着又撒了个小慌,道:“原也是许配了人家的,谁料我那未曾谋面的夫君他命短,外出遇上山匪遭难了。我断没有立马改选他人嫁了的道理,便守了几年,这一拖就拖了下来。”
“命苦的姑娘哎。”张婶叹了口气,看她的眼里则多了点怜爱,“你重情重义也不好把自己拖累成这样啊,姑娘家怎的都是要嫁的,何必呢!不过不怕啊,婶瞅着你这么能干绝不愁嫁,平日里多给你留意留意,往后啊挑着好人家,总会有好日子的!”
“多谢张婶。”她又拿了些小零嘴给她那孙子。这小孩生的胖嘟嘟的,叫张小宝,虽然是两代人宠着的独苗,却也还算乖巧听话,接了吃的还说一句“谢谢姐姐。”把余笑听得母爱爆棚。
张婶牵着他走远,薛怀秋正巧回来,见余笑一脸喜意,蹦蹦跳跳着到院门口来接。
“可是有好事?”
“好事算不上,不过刚才小宝叫我姐姐呢,怀秋你说,我看着是不是还挺年轻的,哈哈哈哈哈。”她帮着把东西往院子里拿,又问道:“怀秋,你几岁了?”
“二十有二。”
“跟我猜的差不多。”余笑停下来上下打量他,受好心情影响话头也没止住:“说起来,你这身材这样貌,妥妥的大帅哥,要是在现代,进娱乐圈也绝对拔尖呢。”
“……”
“是吧,是有很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薛怀秋没答,耳朵根红彤彤的,看了眼余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明日要去帮着做村里的春宴,你也来吃。”
“我便不去了吧。”
“怕啥,我去帮工的,你算我家属。而且张婶也说了让你去,我刚才都答应了。”
“……行。”
这天晚上薛怀秋却罕见得难以入眠了,他躺在竹床上,闭上眼却总想着白天余笑说的话,虽然不知道娱乐圈为何处,但也大致听得出余笑那是在夸他。
当初调查的“上海”还没有线索,“娱乐圈”又不知是什么,这余笑平日里就只是做做吃食过日子,没有任何异动,要说又什么目的却也不像,然而她身份神秘,平常交谈又时不时露出一两句与她寻常与他却晦涩难懂的话语……
薛怀秋自小性子冷清,因着家族那些腌臜事平日里又鲜少与人来往,更遑论交心。但余笑这个女人却同别人不太一样,性子开朗毫不扭捏,初次见面自己对她生出杀意,她却能转手就救了自己一命。
事后坦坦荡荡地“挟私以报”,却又每日礼浸淫一日三餐,与人交谈分寸得当,既不失了礼仪又保持三分距离。
眼下脑海里因着她一句玩笑话,竟如风吹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再也无法静止。他发现自己对她,好像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
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且不说如今自己的事尚且没有了结,就余笑来说,除了名字其他的他概无所知,她说的话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然而自己对她又分明有些不一样,若说初次见面留下她是因为她救了自己,那后来呢?后来由着她对小院改改建建,还一同动手帮忙,却并不单单是因为她那看似简单的图纸中,所展现出来超出他了解的奇思妙想。还有,每日吃着的那些新鲜样式的吃食,真真是十分契合自己的胃口。
原本藏身于此,也是因为远离人群方便行事,不成想自从她住下来之后,倒三不五时地与村里人走动,再见面也不再是互相打量防备,而是点头问好。
……
短短一段时日,余笑潜移默化带给他的变化竟已经如此巨大……
他这边思绪纷飞更加辗转反侧,隔壁余笑却是早早地入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熬了些粥、炒了两个小菜,放锅里温着就出发去了张叔家。
到时张叔家已经来了很多帮忙的,大院子和屋子里摆了有十来张圆桌。正巧张家媳妇从屋里出来,见到余笑便带着去了后头的厨房。
厨房很大,两个灶台并排着四口大锅。一旁两张小八仙桌拼在一起,摆了好多食材:鸡鸭鱼肉、菌菇蛋菜、葱姜蒜等等,煞是丰盛。
她指着其中一堆红色的干果子,问道:“这是什么?”
张家媳妇说道:“这是晒干的茱萸。”
茱萸——便是那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中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么?她没有见过,却知道茱萸别名越椒,可入药,一般都是重阳节佩戴在身上辟除邪气防疫用的。
她拿一个尝了一口,味道辛辣酸涩带些苦味,倒是也可以用来替代辣椒。
一旁张婶正和几个女人在天井冲洗碗筷,见到余笑,便说:“余笑姑娘来得挺早,这大厨都还没到呢,待会你就帮着洗洗切切打个下手吧。”
“好。”
过了会儿,张叔带进来三个人,为首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主厨。赵本山说的:脸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伙,年纪不大,应该是带的学徒。
三人进来后大致看了下备好的菜料,又检查了灶台,便开工了。
余笑走到主厨面前,道:“大厨好,我今儿来给你打下手,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哦?”那大厨正在系围裙,闻言上下打量她,问道:“你很会做厨?”
“会些家常小菜,同您自然是没法比的。”
“嘴挺机灵,且看手上功夫如何吧。便先把那萝卜切成丝看看。”
“好。”余笑也不多说,从一旁拿过围裙系了,开始给萝卜削皮。削完了切成一指长的段,每段又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然后手一按将这些萝卜片整齐斜铺开,开始切丝。
一时间,只听到“笃笃笃笃”清脆的刀切案板声。
大厨的两个学徒先前也不甚在意,觉着自己好歹跟着学了些本事,总不至于叫个姑娘比了去。现在见余笑切出来的萝卜丝一根根长短一致、粗细均匀,倒是收敛了轻视。
“不错。”大厨拈起几根看了看,点点头表示满意,而后开始安排他们其他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