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已是两个月后,郭宗训已经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一个大些的婴儿。
此时正值未时三刻,郭宗训刚从午睡中醒来不久,此时天气已经颇冷,屋里烧着地龙,符氏正在为他念书,他也配合地嗯啊回应。
是的,郭宗训决定要将神童作为自己未来的人设,是以在父母谈话之时故意啊啊出声相和,在父母看书之时故意专注相望,如此几次引得父母注意之后,符氏玩笑般的取过一本书念给他听时,赶忙抓住机会用自己能控制的摇头、挥手、哼唧、微笑等等表情动作予以回应,以示欢喜,惹得郭荣符氏啧啧称奇,自此符氏便常常念书给他听,深以为吾儿聪慧也!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在门口停下了,符氏赶紧放下书本,起身唤道“荣哥回来了”,出去为郭荣除去大氅,拍打拍打寒气,迎他进来,郭荣笑着说道“近日越发的冷了!”
符氏回道“正是,外头眼看着就要下初雪了。”
“夫人,外头虽冷,我这里,却有好消息相告!”郭荣心情颇为愉悦。
“噢,请夫君细细讲来,妾身洗耳恭听。”符氏言笑晏晏地回应。
一旁的郭宗训小朋友瞪大眼睛欣赏父母的浓情蜜意,心里美滋滋的,却又感慨万千的想“爹爹和娘感情挺好的嘛,难怪从前小姨常对我哭道,倘若我娘不那么早撒手人寰,爹爹大概也不会那么早走……”
“唔!前日元朗、国华分别传讯,王峻已出京巡视黄河堤防,吾上书请见,父亲已允了。正好赶在年节前回趟京城,拜见父亲。”
符氏一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毛巾为郭荣净面、擦手,然后递上一杯热茶,一边回应道“良机难得,果真是好消息,妾身先祝荣哥心想事成了!”
郭荣将符氏揽入怀中,眯着眼道“放心。不过为防夜长梦多,必须紧着出发。”
“这次得多待几日罢,我这便先去准备好行李物事,各色礼物也得赶紧准备妥当……”
“也好,夫人辛苦了!”郭荣捏了捏符氏的手。
符氏抿嘴一笑,便去忙开了,留下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郭宗训此时心中着实是有一点紧张,前世父子聚少离多,并不十分亲近,然此时此刻,胸中自有一番孺慕之情充斥,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既是天生,也需要后天培养,他可是决定此生要做父亲最引以为傲、最喜爱的儿子的,那么就从此刻开始努力罢。
看着亲爹,郭宗训弯了弯眉角,吐了个泡泡,郭荣见他如此,自是觉得颇为可爱,郭荣曾经的几个孩子都被后汉隐帝所杀,是以初得了郭宗训,既是高兴,又会勾起旧时回忆,想亲近又害怕亲近,如今见郭宗训慢慢长大,生的白净可爱,又表现得聪明乖巧,便是心如寒冰也会融化了。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这胖小子胖乎乎白嫩嫩的脸蛋儿,郭宗训一边吐槽当爹的也不抱抱儿子,一边配合着自家爹爹咯咯的乐……真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话说郭荣为抢时间,星夜出发赶往京城,一路驿站换马疾行,第二日宵禁前悄悄进了汴京城。此次进京,身边只带了王著、曹翰二人和三五个亲兵,王著善交,曹翰多谋,一文一武,很是能帮衬一二。
进了京城,郭荣决定去旧宅落脚,当年汉隐帝趁他父子二人出征在外,丧心病狂地将他父子二人留守的妻儿尽数杀死,唯有董德妃随侍逃过一劫。也正因如此,刘家天下才改姓了郭,如今虽然二人都已续娶,郭荣还新得了宝贝儿子郭宗训,但大周的皇帝陛下却再无子嗣,仅有郭荣一个养子。此处府邸是他父子二人的伤心处,难免触景伤情,但也是维系二人父子情感的重要纽带。
翌日,早朝时,郭威照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抬眼下望时,一眼便瞅见了自己的养子郭荣竟在队列中,大喜便道:“下面站的莫不是荣儿!”
郭荣连忙出列跪拜“臣拜见父皇。”
“甚好,朕闻你治理澶州,政通人和,各方诸多夸赞,朕心甚慰。”
“多谢父皇夸奖,臣愧不敢当。”
“哈哈哈,无需过谦,你且先回班,待早朝过后,自去文德殿见朕。”
“遵旨。”再拜一次后,郭荣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退回队列中。
父子二人对话之时,看着皇帝父子二人和谐应答这一幕,朝中众臣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微笑观之,有的严肃默然,唯有一人不动声色,此人便是皇上的亲外甥李重进,现任殿前都指挥使,历来深受皇帝器重。
早朝无甚大事,郭荣下了朝便赶去文德殿候着,郭威来的并不晚,这位登基方才两三年的大周皇帝,并没有很大的排场,依旧爽朗干脆,郭荣见了便要再拜,郭威虚扶了一把,道“无需多礼,你我父子二人许久未见,正要好好叙叙话。你此次回来,在何处落脚啊?”
见郭威说的真诚,郭荣只觉眼眶发酸,唤了声父亲,回道“便在老宅,一切都熟悉,只是难免再忆起旧事”。
郭威见养子真情流露,也颇受触动,毕竟郭荣自小便跟着他和先皇后柴氏长大,度日艰难时还曾做一些商贾之事补贴家用,又懂事又能干,一直是当成亲儿子待的,尤其是在几个亲儿都遇害后,郭荣便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郭威此生最爱的女人便是发妻柴氏,柴氏生的美丽,性情温柔,贤惠大方,又与他相爱相知于微时,柴氏一直无子,郭威为讨她欢喜,便遂她心愿,过继了内侄柴荣承欢膝下,多年来,早已亲如真正父子了。可惜柴氏早早撒手人寰,虽然被追封为郭威唯一的皇后,但毕竟没能亲身参与郭威登基称帝的人生高光时刻,虽有慧眼识真龙,却少了一点福气,所有遗泽便都归了养子郭荣。
父子二人都定了定心神,开始说起国家大事。郭荣将澶州、邺都等地一些防务要事一一禀报,他知道,当初郭威命他出镇澶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震慑邺都,驻守邺都统筹对辽防务的乃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加同平章事王殷,其人是王峻的铁杆兄弟,也是大周开国大功臣,当初刚立国不久,郭威对其既重用又有所防备,之所以命自己出镇在汴京和邺都之间的澶州,正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此时大周天下已定,自是无需一直由自己镇守澶州了,是以他一直筹谋回京,奈何被王峻百般阻挠,好容易才得了这次机会,务必说服郭威。
郭威对郭荣井井有条的汇报甚是满意,但见郭荣说着说着面露悲色,未动声色,出声问道:“吾儿政军事务都处理得上佳,何以作如此颜色?”
郭荣退后两步跪倒,俯身泣道“父亲,荣自小在父亲母亲身边长大,随侍左右,只因国事分别,不能侍奉在父亲左右,荣心愧愧,如今政局稳固,是以多番上书,不求闻达,只盼能回到父亲身边侍奉。”
“朕知你孝顺,是个好孩子,前番你的上书朕也见着了,本拟召你回京,只是有朝臣建议令你在外多锤炼锤炼,朕觉得颇有道理,是以未下定决心召你回来。”
“父亲,若只为锤炼儿的能力,何处不可,况且如今是有人故意阻儿与父亲亲近啊……”
“哦?何人敢阻?”
“父亲,您可见今日哪位朝廷重臣不在京中,未有上朝?”
微一沉吟,郭威便知道郭荣所指何人了“你是说王峻?他虽有些跋扈,但也不敢以下犯上罢!”
“父亲,儿知道您事王公如兄,但他确确是屡屡阻我父子二人亲近,不知有何图谋。如今他出京巡防河务,儿才得了进京的机会,您若不信,且看他是否会急急返回,劝您命儿速速回镇,便知分晓。”
郭威自是允了,又说了会话后,自觉乏了,便道:“你且先去歇息,晚膳时再进宫。”
“是,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