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医院,阮玲玲才发现,自己没戴口罩就出门,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同时又庆幸,多亏没带儿子过来,叫她妈过去照顾的决定多么英明。
这医院,大概是今天康县最热闹的地方了吧,除了天花挂着的小灯笼,哪里像是过年。显示屏上滚动着新型冠状肺炎的防治常识,看着身边窜着戴着口罩穿行的人,阮玲玲心凉凉的,很不习惯。
过来之前,怕找不到人,阮玲玲给一个在医院当护士的闺蜜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查入院记录,微信上和她说到了之后,等了一会,蜜来了,脸色凝重。阮玲玲的心更凉了。
阮玲玲和李一为的交集并不多,可丈夫对他很敬重,当初买房子,李一为还借给了他们几万块,后来虽然还上了,可毕竟是人情。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玲玲,你要有思想准备。作为病人家属,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
“听说,送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呼吸,后来,就没了。”
阮玲玲蹲了下来,百感交集,不愿面对。这人是怎么回事,昨天下午还好好的,祭完祖,还一起吃的饭。这可怎么和丈夫说,还有一鸣他妈,从小待他比亲儿子还亲,这……
蜜也蹲下,抱住了阮玲玲。
“我不建议你去看他了,车从他身上撵过……”
阮玲玲抬起了手,制止了蜜说下去。
“听说有一个证人,被交警带去录口供了,你可以让一鸣哥去查下。”
阮玲玲这才想到了关玉凤,对于这个鳏寡老人,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大前年,丈夫才走了,现如今,唯一的儿子又离去,放在谁身上能承受?
蜜把阮玲玲扶了起来,挪到了护士站。
“还有一个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阮玲玲接过蜜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听说,他是抢劫被撞的。”
阮玲玲张大了嘴巴,抢劫?一为哥抢劫?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平时,阮玲玲一定要破口大骂了,可当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如果知道丈夫李一鸣目前的情况,大概会更说不出话吧。
梁平贵给李一鸣打了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料想他还在开会,便停了,他哪里知道,此时的李一鸣,车被撞翻,人正承受着这极大的痛苦。
车门已变形,不知是油箱还是水箱破了,水潺潺往外流。被气囊夹住的李一鸣,左手好像断了,说不出的酸痛,脸被飞溅的玻璃刮破,动弹不得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白头下车,拎着一个胶箱,拖着钢管走过来。
钢管与地面摩擦呲呲作响,声音越来越近,每一点,都敲在李一鸣的心坎上。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李一鸣想过许多次自己的死法,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到头来竟是死在一个地痞流氓手上。这大概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李一鸣闭上了眼,欲哭无泪,脑子里却响起了儿子的哭声来,那么响亮,是的,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儿子还那么小,谁来养,还有父母,辛苦把自己拉扯大,岂能不尽孝。李一鸣开始挣扎起来,解开安全带,企图拨出脚……可白头已经来了,俯下身,解开口罩,笑嘻嘻说:李sir,我们又见面了。
天还在下着毛毛雨,灰茫茫一片。
李一鸣咬着牙,说:你不能杀警察。
白头用钢管敲起了车身,说:哦,我好怕哦,李警官,你可以啊,这时候还能说大话,你TM是梁静茹的勇气唱多了吧。
李一鸣强忍着疼痛,说:你还小,被人利用了。
白头火了,骂道:我最烦你们这些操蛋,凭什么教训我,我还小,我还小,我还小,不过TM就是可以送你上西天啊,怎么着,你年纪大,你老,可是,你能让阎王爷来救你?
李一鸣脑袋飞快地转,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孔二狗?
白头迟疑了,却说:这个不用你管,杀了你,我自然会查个明白,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李一鸣看到了希望,说:如果我跟你说,我已经查到凶手了呢?
白头问:谁?
李一鸣说:放了我,我告诉你。
白头笑了,说:你这个死警察,狡猾的很,你想拖延时间?哈哈笑起来,说:那好,我就成全你。说着掏出了火机。
李一鸣说:我死可以,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白头不耐烦了,说:吵死啦,你TM不知道老子正在要你命?
李一鸣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一哥,怎么不是你护送尸体离开?
白头说:傻B了吧,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这么快?李一鸣心中有数了,这么短时间,尸体能运出去的范围是有限的。可是,他这条命都快没了,还关心案情干嘛。
白头说:想挑拨离间?你啊,嫩着呢,大爷没空陪你玩了,去死吧。白头打开胶箱,开始往车里泼。
李一鸣这才知道,胶箱里装的是汽油,看来,白头早就准备好了。
难闻的汽油,对脸泼下,呛得李一鸣呼吸困难。
倒完,白头丢开箱子,打着了打火机……李一鸣大声惨叫起来,十分悲壮,这下,该认命了。
忽然,一声汽笛响起,白头抬起了头,街对面,一辆摩托车,黑色头盔黑皮衣皮裤,不是他是谁。来人冲白头做了个暂停的姿势,白头看了看摩托车,又看了看李一鸣,咬咬牙,火机一摔,一声清脆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远远的,开始传来唔哩唔哩的警笛声。黑衣人向白头招手,示意他赶快离开,白头快速跑过去,坐上摩托车,一溜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