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屋桁闪避之时身上的披风随风拂动,细嗅之下他已隐隐嗅到了极淡的红梅幽香,当时他心中便有所猜疑,之后屋桁飞身屋檐之上,月光四溢,为披风镀上银光,他细看之下发现有深蓝渐显,是以他便断定那披风便是当年沐痴所制之物。“冷月黑风袍”之事当年只有在场几人知晓,以沐痴的性子决然不会四处与人言说,而屋桁却知晓此事,想来那披风确是沐痴赠予他的无疑。
须臾,余魍道:“此处乃我百毒门历任门主居所,阁下深夜到此,恐怕不便,还是快些离去吧。”
屋桁正了正身,将声音压低压粗,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曾答允赠此披风之主人,有生之年,尽力相护沐门中人。前些时日听闻沐痕小公子遇刺,我心中深感不安,特此上山,希望能护持小公子一二,也不枉朋友之托。”
余魍又看一眼屋桁身上的披风,淡淡道:“我自会保护小公子,不劳阁下费心。阁下还是快些离去吧。”
屋桁思索一瞬,又朝余魍抱了抱拳,“有余侍卫保护,在下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这就告辞。”
正欲飞身离去,下方传来敲门声。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凝神听着下方的响动。
林疏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他道:“小公子,亥时已至,林疏奉命前来请小公子回谷。”
彼时沐痕正抓了桌上的一个牛皮弹弓玩儿着,听得声响后随口应道:“知道了,我即刻就来。”
余魍又看了屋桁一眼,未再多言,先行飞身离去了。
屋桁稍待片刻,待得瞧见沐痕随着林疏出了冬临轩,方才飞身落地,小心翼翼紧随其后。
才出了大门,便瞧见了林嗔的身影。他身后跟着林离,瞧着应是往秋临轩方向去了。自林嗔任代门主后,他便搬至秋临轩中居住。屋桁犹豫一瞬,心觉眼下还是沐痕的安危更为要紧,是以还是追着沐痕几人,往鬼谷方向去了。
亲眼看着沐痕跨过奈何栈道进了鬼谷,屋桁才放下心来,一路飞驰下山。
余魍将沐痕送回房中后,立时转身去寻沐遥。彼时沐遥还在炼毒房中捯饬他与冯明新研制的一种名为“傀儡香”的寻踪香粉。
余魍飞奔入内,朝他见了一礼,“门主。”
沐遥听他气息微喘,便知他定是有事要说,出声问道:“怎么了?”
余魍立时道:“门主,方才,得姑娘相赠披风之人出现了。”
闻言,沐遥心中稍惊,道:“你说什么?得小痴相赠披风之人?”似是有些不信,又问:“你没有认错?”
余魍摇摇头,“事关重大,属下绝不会认错。”
沐遥又问:“可知是何人?”
余魍摇了摇头,“他蒙着面,属下并未看到他的面容。不过他武功高强,绝对在我之上。”略一思索,又补充道:“对了,他的剑柄刻意缠起。”
沐遥道:“缠起剑柄......如此看来,此人在江湖中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余魍颔首,“是,属下亦是这般猜测。他说因为当年得姑娘赠礼,心怀感激。前些时日听闻小公子遇刺,担心小公子的安危,特意前来相护。”
闻言,沐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能得小痴相赠披风,听闻痕儿遇刺又赶来相护,想来是个心怀恩义、光明磊落之人,不必太过忧心了。”
余魍小心翼翼地吁出一口气,“是,属下明白。只是乍然见到得姑娘相赠披风之人,有些惊讶......”
沐遥默声片刻,才又道:“后日便是继位大典,恐怕这两日你要多留心些。”
余魍重重点头,“是,属下明白,属下誓死保护小公子!”
沐遥点了点头,朝他挥挥手,“不早了,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余魍未再多言,道一声,“属下告退。”
此刻,红梅别苑,红袖阁外。
刘管事的身影隐在一处背光的柱桩后,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仍然紧闭的大门,心中生出一丝猜疑。
及至此时,屋内的屋桁与元培已然对弈了近一个时辰。自元培进入屋桁的屋子之后,大门便一直紧锁,屋外还有元培的贴身侍卫守护,且房中的动静越来越小,不免让他有些心慌。
起初,他也曾耳贴墙窗,想要听清屋中的动静,却只有风铎叮当之声频频入耳,根本听不清屋中对话。
刘管事思索一瞬,觉得如此下去,主上所吩咐的必须详加监视二人,探听二人的一举一动的任务势必完不成,必须想个主意试探一番,二人是否真的在房中对弈。
又在屋外停留片刻,刘管事悄声离去。
又回到方才曾停留之处,屋桁自怀中拿出竹哨,又将方才前来接头之人唤来。屋桁朝其交代道:“沐痕已然回到鬼谷,想来他们今夜不会动手,你们不必成夜守着,安排好人轮番守着便是。”
来人颔首,道:“是,属下明白。”
屋桁紧接着吩咐道:“尽快将重芔司司事贾真此人的一应消息送到我手中。”
来人应道:“是。”
屋桁又道:“另外,去查查百毒门中所有以长钉、利锥为暗器之人,将各人的消息均整理一份给我。”强调道:“要快。”
来人又应道:“是。”
屋桁点点头,“去吧。”
来人抱了抱拳,身影顷刻之间消失无踪。屋桁回首朝山上望了望,心中略有疑惑,但并未再多做停留,亦飞身离去了。现下亥时已过,算着时辰,他离开已有近一个多时辰,元培还在他房中与“他”下棋,他需得立时赶回去才行,否则恐怕便要穿帮了。
亥时二刻,两名黑衣蒙面之人在红梅别苑附近失去踪迹。不过须臾,一队官兵追随而至,红梅别苑的大门被敲得哐哐直响。
又过了片刻,刘管事急急领着两名小厮出现在红袖阁屋桁房门前。
刘管事朝守在门外的留溢作了一揖,道:“苑外来了一队官兵,说是阴阳神偷出没,他们追踪到此便不见了踪迹,要进来搜查……”
刘管事的话未说完,官兵的身影已至,浩浩荡荡十数人,不像是来搜盗匪,倒有些抄家的意思。
为首之人道:“给我搜。”
官兵立时四散开来,在阁中搜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