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以为这天地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了……
——赵泽语。
六月八日,赵泽的船队还在前往扬州的路上,并不知道王伦已带领着沂州起义军来到了高邮地界。
阳光下,湖水闪着万点金光,非常好看。
“大哥,前边就是高邮军了,咱们歇息一下吧!”王伦的军师钱景升热得摘下了头盔,擦了擦汗。
“也好,弟兄们也累坏了,就在这湖边安营扎寨吧,景升啊,一会还得再问问那个卖油翁,高邮军情形究竟如何,是否有大军驻扎,有多少乡兵,多少弓箭,他要是敢蒙骗咱们就地砍了他,还有那个知军叫什么来着,又忘了…”王伦拍了拍了脑袋,心说姓什么不好,偏偏取了一个生僻的字,害得他每次都忘。
“属下记得姓晁,叫晁仲约”
“哦,是这个名字”
经人一提醒,王伦这才想了起来,自嘲道:“瞧大哥这记性比猪还差,嗨,都快累傻了!”
周武能咧嘴笑道:“大哥说笑了,若大哥真的是猪,小弟不是比猪还笨了,嘿嘿”
“我呸,你才是猪呢,大哥我可是真命天子,等攻下扬州咱们就立国,到时论功行赏,景升就做大哥的平南大将军,你呢武能就做大哥的养猪大将军吧!”
“哈哈哈,多谢大哥,唉?不过???”武能忽然回过味来,问道:“不对啊,大哥,为啥封我为养猪大将军啊,应该是镇国或者平北啊”
王伦笑着告诉他:“谁叫你今日胆敢戏弄你家大哥,说我是猪,到时我封你为养猪大将军都不错了,难道你还想做扫地大将军!”
“啊?”周武能顿时不敢笑了,赶紧道歉。
钱景升瞧着他们吵吵嚷嚷的,倒是挺好笑,心说我这辈子怎会认识这两位,莫非是天意,哎,想到这,他也会心地大笑起来。
江南的天气进入六月后忽然变得很热,若是穿着盔甲长时间行军,身上都会长蘑菇,所以,当王伦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后,他这五百多弟兄便一股脑地跑向了湖边,痛快地梳洗起来,连王伦也忍不住寂寞,脱下盔甲后跳入水中。
钱景升只是在岸边洗了洗脸,濯了濯足,并未卸甲,周武能见他好像有心事,便走过来问道:“景升,你也累坏了,莫不如在此洗个澡,痛快痛快,明个好上路啊!”
“不要大意啊”钱景升望了一眼胡子拉碴的周武能,担心地说道:“虽说江淮一带的县城没有城防,咱们来去如风,攻城掠地不在话下,到目前为止还未遇到强敌,可是树无根不活,咱们到底要飘去哪里,你和大哥都想过没有?”
“这个嘛?”周武能光着膀子,用头盔舀了一下水,浇在头顶,打了个冷颤后,拍着胸膛说道:“天大地大,难道还会没咱们的一席之地嘛,江南就不错,要不攻下钱塘,咱们自立为王,也学那太祖黄袍加身”
“这可是我开玩笑时说的,武能你也当真!”钱景升捧起水来喝了一大口。
“那还能怎地,过了长江天险,越往南走越穷啊,我看这里就不错,美女如云,富甲一方,咱们若是能占了一城半池没准也能坐拥半壁江山!”周武能一边搓着胸前的黑毛一边想着他们的将来。
“还是不妥啊”钱景升背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水里嬉戏着的弟兄,过了良久才说道:“江南确是风水宝地,某也想在这里安家,可是咱们才多少人马,能成得了大气吗?”
“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武能我肚子里虽说没多少才,却也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反了就不能再想别的了,只有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咱们才能活着”
“你和大哥都想的太简单了,钱塘多大你知道吗,你去过那里吗,你晓得那里有多少人马吗?”
“凡事都要拼一拼,景升啊,咱们兄弟三人可都是磕过头,拜过把子的,你别总是垂头丧气的啊,咱们又没杀人放火,只是一气之下砍了朱进那个混蛋,当初他若是对咱们弟兄好点,没克扣咱们的银两赏钱,大哥也不会起了杀心,再说了,当初这个计策不是景升老弟你想的吗?我看啊,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苦闷,要不这样,等进了高邮城,咱们找家青楼乐呵乐呵,泻泻火就好了,听二哥的没错!”周武能用力地拍了拍钱景升的肩膀。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影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撒脚如飞地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高邮城。
知军晁仲约平静地听完了探马的禀报,心头一颤,叫了一声:“完了,完了!”
“大人,什么完了?”师爷钱越问道。
“高邮不保啊,本大人的官位不保啊!”晁仲约失神地回答。
“没那么严重吧,只要咱们城门紧闭,吊桥高悬,量他千军万马也进不来?”师爷说书似地讲道。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难道师爷忘记了,咱们的城池有多高吗,还有咱们没有吊桥?”晁仲约心痛地说。
“怎么会没有呢,老夫记得有啊?”师爷喝了口茶问道。
“嗨,我说越叔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咱们来高邮多久了,你还记不记得了?”晁仲约问他。
“这个嘛,让我想一想”师爷钱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过了好一会对晁仲约讲:“好像有三十载了吧!”
“那不是,都三十年了,太祖那会高邮连城池都有,后来到了真宗陛下当朝才下令建起一丈高的城墙,连护城河都填平了,怎会有吊桥啊,本官可是清楚地记得呢,越叔你怎么会忘记了呢,哎!”晁仲约今日才发现,师爷老了,老的连最近的事都记不清了,看来需要找个靠得住的新人顶替才是啊,可是找谁呢,眼前的事还没摆平呢。
“对了,越叔,你看这王伦反贼会不会攻城啊?”
“反贼王伦攻城了吗?在哪,快带我去,我要骂他”师爷钱越忽然睁开了双眼,激动地问道。
“嗨,你怎么总是打岔呢,不能帮本官分忧还……”晁仲约无力地起身离座,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