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山行路远,满打满算得有三日夜的路程,天色已晚,还请公子小心才是。”
戴着斗笠穿着古装一派世外高人形象的白发老人把背囊连同一把长刀交在时刹的手里,话说的和善客气,但是语气却是透露出一种疏远淡漠的意思。
老人背挺得直,身材硬朗,看上去至少是古稀之龄但是却很精神。身上的衣着看上去并不华丽富贵,但是同样不是凡人着装,倒是有几分武者的感觉。
时刹就不一样了,这一身打扮简直可以说是花枝招展,黑底长衫白色大袍,袖口领口繁花锦绣,衣服面料极尽华丽,更有繁复的暗绣花纹尽显低调奢华。
一头长发仅仅扎起来一小缕,在头顶上带一顶小冠也是金光灿灿,脚上蹬一双深棕色长筒皮靴,手上还戴一副薄薄的皮质手套,腰间左边挂着红绿相间的凤凰翡翠,右边挂着金丝银率织就的纹梅钱袋,富贵极了,就算是这山林小筑、清泉飞瀑也掩盖不住这一身繁华。
看上去荒诞,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是梦境。
时刹还是以飘在天上一点点高度的位置第三人称视角观察者自己,看着一场奇怪的梦境。这一会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了质的飞越,不再是没有台词看不出身份的哑剧演员,就看着一身装扮加上身后的一排长长的车队,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一会自己身份不俗。
这一会梦境的不一样还表现在以前都是开始就在赶路,一直到结束都还是在赶路,没有开始没有结尾,不论是什么样的情节到最后都毫无意义,根本不是个故事。
这一次至少自己看见了开头,也许会是个不一样的故事?
此时下面的富贵公子已经收拾好了身上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后仆役无数车马如龙可自己还是要亲自背着一个看上去非常沉重的包裹,但是车队毕竟已经开始移动了。
时刹背好了背囊爬上了高头大马的马背,手上轻轻一抖缰绳,马儿就开始向前移动了起来。时刹目送车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里却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自己的梦境,视角居然没有跟着自己走。
眼看着视野里的“时刹”渐渐消失,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动。照常的,他尝试着前后移动,毫无作用,就像是在看游戏剧情一样没有自己操作的余地。
他只能看着黑衣老者目送车队离去以后,走回屋里,取出一块布条,在上面用毛笔开始书写。是篆书,但是时刹莫名的能够看懂。
“业已上路,恭候黄泉。”
布条被卷了起来,塞进了小竹筒里,绑在一只肥鸽子的脚上,丢出窗外。此时从窗户里可以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了,晚霞布满了半片天空,红的妖艳,灿烂无比。
时刹醒来的比自己所预想的要早得多。
他本来以为自己下飞鱼的时候累成这副狗样子不得好好睡上一天,但是起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居然还在山林里穿行。
北方的山林就比南方的山林少了三分的野蛮,多了十分的豪迈。无比高大的树木像是一柄柄参天的巨剑一样笔直修长粗壮,林间小径虽然是土路但是也修的平平整整,稀稀落落的枯黄树叶之间隐隐还能看见一缕缕月光,垂落下来像是一缕缕银色的丝绸。
时间居然是三点,他爬起来看看前面,看见了不属于车队的车辆。车里现在开车的是敖大炳,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时刹爬起来,小声问道:“你怎么起来了,想上厕所吗?”
“不是,”开口的时候能感觉到喉咙有些沙哑,来到北方以后喉咙一直不太舒服:“就是睡醒了,现在到哪了?”
“已经算是到了,前面的就是接货的人,信令已经交接了,现在是在往空谷去。”
“哦……”
夜凉如水,车里开着空调也感觉冷。
时刹起来就顺便看看无人机的视野,看见的都是零落的画面,毕竟是在山林之间,视野受到限制,只能粗略的看看四周。
前方的一架无人机已经是在终点处了,时刹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的形状极为神奇,简直像是把一座平顶的矮山直接从中间用一个圆形的模具直接压下去了一样。
山体中间是一个几乎正圆形、直径约有八百米、高大概有近百米的直上直下的圆筒形山谷,山谷外只有一条同样是直上直下的山隙可供出入,虽然宽也有十几米,但是相比起近百米几乎完全垂直的山壁来看实在是有些让人心惊胆战。
山体整个的颜色也跟正常的山不一样,就算是仅仅借着月光来观察,也能看出来这座山谷的山石颜色格外的白,近乎达到了灰白色的程度,局部地区还有汉白玉一般的洁白花纹,从天上能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山谷简直像是一座古老的祭台一样。
山谷里可以看见是有一条溪流的,从入口的山隙正对面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瀑布为这条溪流提供水源,只是看着这座平坦的山不知道这条瀑布又是从哪里来的。
山谷中心是一个同样是圆形的小湖,溪流就到此为止,再没有其他的分支。小湖中心有一座建筑,看上去有三层,古色古香,十分有气质。
这就是空谷吗?
时刹不禁有些看的痴了。
这样的景象明明与大自然的造物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味,却不显一丝烟火气,如果说这真的是天然形成也不突兀。从高空来看,自己这一行正是在沿着这条笔直的路走向这座山谷。
从无人机的视野里回来,时刹又看看前面的领路车辆,问道:“这座山谷就是他们负责的吗?那位收货人是山谷的主人吗?”
“当然不是。”
敖大炳回答道:“空谷历来就是先天奇地,里面有无数杂念,虽然凡人听不见,但是也会深受影响,没有人能在空谷里居住,凡人连靠近空谷都会浑身不适,哪里能主宰这座山谷呢?”
“那前面领路的人是什么人啊?”时刹问道。
“周围村寨里的人罢了,守在这里靠山吃山,外人进入带个路罢了。”
敖大炳回答道。
这时候时刹已经能看见前面的山势开始有起伏了,两边的山势突然开始变高,前面已经能看见高高的山壁了。前面领路的车辆在两边停了下来,车队在此处暂住。敖大炳也停下了车,对时刹说道:“你下不下车?下车的话就来领个符,不然就睡吧,不领符进不去空谷的。”
“我睡吧。”
时刹想了想,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下车,这一会困意又上来了,毕竟根据流程就是下个车卸个货罢了。
空谷的景象通过无人机已经看见了,没必要再下车看一眼。
敖大炳点点头,从身后扯下自己的外袍穿上,排了排副驾驶上睡着的王善谋。王叔睁开了眼看了他一眼,也一轱辘爬了起来,穿上压在身下的外衣。车门打开,一阵冷风吹进了车里。时刹打了个寒战,又缩回了被窝里。
月照当空,好一轮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