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瑶看着眼前少年，轻轻重复这两个字，笑着道：“好怪的名字，冬离，你是哪里人？”
冬离咳嗽两声，然后平和地回答道：“我出生在南岸。”
他没有说具体的州域与城镇，不过方亦瑶也不是拘泥于细节的人，乐呵得很。
冬离看着女孩明丽的笑容，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心情。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对自己也是一样。
冬离、冬离、冬离。
这以后就是我的大名了，他在心里默念三声，像呼唤也像提醒。
名字发生变换，没有那么容易适应。代号更改的同时，灵魂仿佛也换了一面袒露在他人眼前。
“对了，你说这还不如你的厨艺，难道你也会烧菜？”方亦瑶没有忘记眼前的伙食大事，试探着问道，眼睛里写满期待之意。
冬离有些尴尬，他刚刚只是腹诽，谁想这话直接从嘴边蹦了出来。
“算不上，我做的也就勉强能吃。”他小心地说道。
方亦瑶瞪大了眼，追问道：“你就直说，你做的能不能比这玩意儿好吃？”
她晃了晃手里的饭盒与鱼肉渣，用筷子挑了两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忧愁的小眼神落在冬离眼里，着实有些滑稽。要不是怕伤口开裂，他恐怕要笑出声了。
“别的难说，比这个强应该不难。”冬离老实回答道。
方亦瑶顿时眼睛一亮，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当即握住冬离的手，郑重说道：“走，咱们去厨房！”
冬离无奈，他就猜到会有这茬，但并未拒绝。方亦瑶救了他的命，现在也把他当作朋友，他当然愿意为她做些事，更何况还能亲手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
过去，冬离都靠自己做些简单吃食，维持生活。后来他跟着汤师学了几招，虽说水平有限，但总归好过眼前的状况。
方亦瑶一边拉着他走，一边抱怨道：“这船上就没个像样的厨子，别看姐姐和郑叔平时都是能人，其实连炒个鸡蛋都不靠谱。”
冬离哑然，这妮子在琼姐面前乖巧得很，背地里倒是什么都敢说。
正想到这，他忽然发现方亦瑶闭了嘴，换上端庄的表情，翻脸比翻书都快。他疑惑着过了转角，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儿有一只镯子与一撮小胡子。
“亦瑶，你们这是？”方亦琼错愕地看着妹妹，开口问道。
在她身旁，郑叔也看过来，目光在冬离身上逗留两下，露出一些不悦的神色。
虽说方亦琼把照看冬离的职责交给了他，但郑叔也不可能真的整天看着他。
这段时间，这个江上来客表现得极老实，所以郑叔也没有为难冬离，只在夜晚时多留意他。但现在，这人鬼鬼祟祟出来，还带着二小姐，存心让他难堪不成？
方亦瑶老实说道：“姐，我们就是想去厨房，开个小灶嘛。”
“开小灶？”方亦琼闻言一愣。
方亦瑶赶忙介绍冬离的名字，又把他说的复述一遍。话都让她抢着讲了，冬离只能跟着点头。
郑叔怀疑地皱了皱眉，问道：“冬离小友，你学过厨艺？”
冬离谦逊地道：“只是会一些简单的菜式。”
方亦瑶挽着姐姐的手臂撒娇一番，方亦琼拿她没办法，但心中不放心。这毕竟是吃食，如果烹饪者心怀歹念……
方亦琼微笑道：“亦瑶，姐陪你们一起去吧。”
说着，她对郑叔使了一个颜色，郑叔心领神会。
“我也看看冬离小友的手艺。”他客套地说了一句，神色却很淡漠。
冬离大概明白他们的心思，并不放在心上。他毕竟来路不明，这份警惕情有可原。
方亦瑶没有想到这些，急切说道：“那咱们快去吧，我真饿了。”
一行人来到厨房，冬离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与陆地上的厨房并无太大差异。他很惊喜，心想果然是大商会的货船，设施一应俱全。
冬离在厨房里摸索一番，简单地考虑了片刻，然后选定目标，忙活起来。
他的身体状况不佳，使不上力气，动作有些慢。方亦瑶看到这一幕，蹲下来帮他把装食材的箱子拖出来。
冬离感激地对她道谢，手伸进箱子里翻捡。
“没事。我才想起来，你的身体刚有好转，不该干活。”方亦瑶脸有点红，带着歉意说道。
冬离心中有些温暖，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船上的食材大多是河鲜与干货，基本的食材与调味料都不缺。冬离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着方亦琼问道：“琼姐，我想问问，你怀着孕，能吃这些吗？”
方亦琼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笑道：“你放心地做，我少尝一些就好。”
冬离松了口气，双手动起来。他并不打算做复杂的菜式，也不需要多么花哨的处理。
他选出一些干货，放到水里浸泡，然后把河鲜洗净切片，逐一处理。该弄碎的弄碎，该切丝的切丝。
方亦瑶在一旁坐着，眼巴巴地看他淘米洗菜。
冬离先在锅里倒了些水，烧热了放进干贝与米，煮沸后换成小火慢煮。他安安静静地进行调味，细碎的盐巴落进锅里。
“有几把刷子嘛。”
方亦瑶竖起大拇指，对他熟练的动作很是满意。
“咕嘟咕嘟。”
热腾腾的白气蒙上冬离的脸，三餐的温度是极寻常的事物，却能够让每个人都放松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把鱼片与瘦肉取来，与其他河鲜一道下锅。随着时间推移，一股清香被熬煮出。在厨房中四处弥漫。
方亦瑶的肚子咕咕叫，闻着香气咽了咽口水。
她忍不住催道：“冬离，这天都黑了，什么时候能吃上？”
冬离耐心道：“就快了，别急。”
一旁的方亦琼原本没抱什么期待，此刻倒是有些惊喜，因为这股香味着实让人食欲大动。闭目养神的郑叔也睁开眼，看向粥锅的方向。
终于，冬离摆出几个碗，一一地盛满粥，撒上姜丝与香菜，洒上几滴麻油。
鲜香四溢，方亦瑶坐不住了，她抄起勺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冬离笑眯眯地给她一碗粥，然后又拿起两碗递给方亦琼与郑叔。
软滑的米粥上点缀河鲜，鲜嫩的鱼肉保持着最新鲜的口感，热腾腾又香喷喷。
像是一碗澜江水，装满自然滋味。
方亦瑶捧起粥碗轻轻喝了一口，冬离紧张地等待她的评价。
少女认真地品尝，下垂眼开心地眯起来，然后惊叹出声。
“没有放糖，竟然有点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