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我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总是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不是一项优于别人的能力,因为谁又会像我这样总是莫明奇妙的崩溃呢?不过我得为我自己无力的解释一句,我并不总是这样。
旁边宁怡还在好奇地打听。我向她歉意地笑了笑,我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因为我相信解释会引起更大的好奇心。正如我所说,观察而已,在车站我就无意间看到那个明显是学生的男青年给明显是骗子的人捐钱。而那位老妇人,在我上车的时候就知道她没有座位,我特地把行李箱往里拉了拉就是为了让她在我面前停留以使得那位男青年看见,最难的不过是那位女性了,显然她早已经不堪忍受旁边男性喋喋不休的骚扰了。至于为什么?你看我知道一定会引起更大的好奇。
离运城越来越近,窗外的风景也显得越来越熟悉,雄伟的钢铁丛林,川流不息的宽广道路。转眼离上次我坐上这班火车,目睹这样的风景已经是四年前了!
我带着什么样的四年回到这里呢?我努力保持自己的一成不变,害怕稍有逾越之举,徒自引起波澜,这波澜是好是坏都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那么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这四年我从未怀疑过自己,或者说我认为怀疑自己都是逾越之举,现在回到故地却产生了这些想法。
这是不是也恰恰说明过去的我并不是这样,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奇怪。但事实是大学时我就不太喜欢有存在感。你总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我,刚开始是我不想被别人注意到,后来久而久之就慢慢成了习惯,走到熟悉的角落,用最舒适的眼光审视周围。我有点“小聪明”,闲得无聊就开始慢慢思考我观察的一切,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日积月累,人有太多的共性,事也有很多的规律,归纳总结我就总能发现一些看起来很神奇的有趣的事,但大多时候我都是独自消化。
“哥,快到了!”被宁怡叫醒。火车上,想着想着就容易睡着。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是在火车上,只是火车的终点我却不知道去哪,只知道它驶往的方向很暗很暗,坐在我对面是一对夫妇,我看着他们,不敢呼吸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妈”醒来后,还是有点无所适从。宁怡楞了一下,又喊了我声“哥”。我好像被凉水泼了一下,一个激灵。
“额,快到了啊?”我有点慌张的说。
“嗯”宁怡无比乖巧的看着我。
尴尬的气氛又一次弥漫,这次不仅仅是我们之间,而是整个世界。我起身收拾行李,弄得自己好像很繁忙的样子。宁怡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这让我不是很自然。不过还好,火车不久就到站了。
运城如诸多省会城市一般,该有的繁华,它全部具备了,只不过它为人所“著称”的是它繁华的背后尚未来得及舍弃的混乱。当然,名声在外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多说的噱头。再混乱我们也不过是耳闻而已,谁能亲历呢?
人们说,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门户。像我家乡那样的小城,车站门可罗雀,最多也不过是路过的计程车司机在这里碰碰运气。而这里,也显示出了它作为一个千万人口省会的脸面,千奇百怪,形形色色,有赶往全国各地的旅人,有以此为生,提供各项服务的商人。我向来对待火车站这样的地方,都是认为来去匆匆最是合适。
我提着行李箱,左右手各一个,我的脚步略显匆忙。
“哥,你慢点”宁怡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喊道。我停下脚步等她,她上来拉住我的胳膊,“我饿了”。
“坚持不了了?打个车回去再吃吧,很快的”我问道。
“不行,坚持不了了”她向我撒娇。
无奈,我们就近找了一家面馆,准备先垫一垫。由于已是饭点,面馆人颇多。宁怡准备坐进面馆深处的座位,我拉住了她,“我们就坐这吧”。我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位置。
“随便”她坐下,我们草草点完,就在那等。
“哥,你看”宁怡打破了平静,指了指门口。我转过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也是巧合,火车上那位让座的学生也走了进来。也许是有好感吧,我对他点了点头。
我的眉头又迅速皱起来。宁怡似乎看出来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哥?”。
“没事,我们快点吃,早点回学校。”我看着面馆里面的座位,心不在焉地说道。
正吃着面。面馆里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纸。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最近的我们,径直的走了过来。
我和宁怡都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她用手指了指纸,只见上面写着,“残疾人捐款,姓名,金额”的字样。整个面馆都因为她,目光都扫了过来。我有点紧张,手用力的握成拳头。倒是宁怡,比我自然的多。摇了摇手,做出没钱的姿势。
那个女生显然并不愿意放弃,继续向我比划着什么,甚至推了我一下。我继续低头吃面并没有理会,倒是宁怡大喊了一声:“你想干嘛啊?”。那个女生被宁怡吓了一跳,悻悻的走开了。
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想鼓励一下宁怡做的很好。我们这样一男一女,是她再好不过的目标了,男生往往碍于面子给她“捐款”,而数额又绝不能低于她那张红纸之前写过的数额。
但是现在我有更深的忧虑而顾不上宁怡,场面远比她所知道的严峻的多。我抬头看着那个女孩,再连续遭遇几次拒绝后,走向了那个学生。“糟糕”我的心里冒出这样两个字。同时也因为自己的发现,而心脏狂跳。
学生已经经历过一次,似乎这次也不愿意受骗了,连忙摆手。但是女孩显然看出了学生的羞涩与不谙世事,用手不停的挥舞,连连拍学生的肩膀。坐我对面的宁怡,突然站起来。我意识到她想上去帮那个佛系的学生解围。我对她摇头示意,用尽力严肃的语气:“坐下!”。
她恼怒的坐下了:“哥,你就看他被骗?”。
“庸人何必自扰呢?”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你说什么?”宁怡没听清追问。
那位学生显然不堪骚扰,女孩也如愿得到了她想要的,昂首从我们面前离开,不知是否错觉,我仿佛听到了她离去时不屑的“哼”了一声。
“哼,嗯?”宁怡夸张的也哼了一声带着重重的鼻音,极致的表达了她的恼怒与讽刺。这极大的缓解了我的紧张,我看着面馆的深处。
就是现在!
“扰人的未必是庸人啊。”我又嘀咕了一句,颤抖的走向结账台。“老板,结账,还有他的”,我有点大声的指了指那个学生。
“不,不”他连忙站起来,走过来。
我面带微笑,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声音,装着欣赏他的样子,说起家乡话:“都是楚城的,在外学习,不容易”。可能突然听到家乡话,他有点愣住了,这功夫我已经结完账了。深深的吐了口气,掩饰内心的不安,我继续说:“吃完了?一起走吧?”。
“额,好”他去提包。我用手抹了抹脸,用余光看了看周围松了口气。仍然颤抖地走回座位,宁怡对我叫道:“哥,你真优秀啊!”。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的赞叹。
我扶住座位,用力的呼吸,缓了几秒,“别吃了,走吧”。我果然是习惯了没有光注,这种有存在感的事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种生理的考验了。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绝不会自己去冒险,去引起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