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刚下车,就已经看见远远向我招手的二叔。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小跑过去。微笑,点头:“二叔”。
“路上辛苦了吧,快上车”二叔挽上我的胳膊。不是很习惯,但是我克制住了。
坐在他车后排,靠左边的车门。那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显然他熟悉了我的习惯,主动帮我把后车门打开。放弃了让我去坐在副驾驶和他一起进行“男人间的对话”的尝试。他不停地抬头试图从镜子里看我。
“昨天见那个小林怎么样?”
苦笑,我只能苦笑。
他好像看到了我的尴尬,哈哈的笑出了声。“你说,你跑去那老远上班干嘛。你回来上班,二叔给你一天介绍一个直到你满意!,哈哈。”
“二叔,小林你是怎么联系上的。”我挠了挠额头。
“她,可不容易,找和你条件相当,又在你那工作的,可太不容易了。哈哈。这姑娘和你像,家也是这里的。”叔叔又笑,似乎看出了我的兴趣,回头看了我一眼。着实吓了我一跳,这也太危险了。
“二叔,您专心开车。回去再说!”我苦笑。
“哈,”二叔似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出的话戛然而止,头也不再抬了。
在二叔家门口,看着鲜红的门联,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点温暖。
“愣着干嘛,还不快回家。”二叔看着有点发呆的我。
“哈哈,爸你可真厉害,哈哈!”
我出神的灵魂被坐在我对面的宁怡大笑声,所惊回。宁怡是我二叔的女儿。二叔正介绍着,他是如何帮我挖的墙角。小林原本是介绍给他办公室一位男青年的对象。
饭桌上,二叔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如何一步步获取的信息,怎样一点点建立的联系,二婶面带微笑的凝视着,宁怡则窝在凳子里,被他爸爸逗得大笑不止。我也笑了。这是多幸福的三口之家啊。
二叔是我认知的人当中,最敬佩的人之一。我从未见过这么专注的人,他把他可见的一生都专注在了这个开怀大笑的饭桌上。有一份稳定的白领工作为这个家庭提供收入,从没有过夜不归宿,即使难得的几次离别也是提前多日的准备或事出有因的必然。他的波澜壮阔是妻子在厨房对着还依旧活蹦乱跳的鲜鱼的手足无措,是女儿做功课难以解惑的烦躁气愤。他为这个饭桌准备了一切,而他也乐于做这样的主人。
看着这样的一个人,我想为什么他会结交我的父亲?为什么他的生活还会卷进像我这样的波澜?
饭后,有些无聊。我不愿意呆在这样的温暖的房间里太久。我决定出去散散步。
“哥,出去?”宁怡看到开门的我问道。
“对,散散步。”我尴尬一笑。
“一起吧”她从沙发上跳起,向我走来。
尽管我内心百般拒绝,但还是点头。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宁怡考进了大学,和我并不是一所,但却是在同一个城市。我找到现在的这份工作后,二叔二婶拒绝了我每月将工资的一部分给他们。于是,我将其中的一小部分,每月打给宁怡,皆大欢喜。也是在那个时候,宁怡开始称呼我为哥。
走在熟悉的街道,微风总是能卷起些过去的回忆,来往是曾经陌生现在依旧陌生的人群。我的灵魂无法全部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感怀中,毕竟身边还有一个人。我们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是阅历毕竟有所不同,而我性格又略有怪异,即使四年,我们交流却始终不多。
“哥,你明天上班吗?”她先打开了话题,询问近况。
“不用”我回答,似乎觉得不够礼貌,我又加了句“我放两天假”。
“那你明天送我去学校吧。”她接着说。
“好,行啊”我答应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直接答应了,后来我想了想,的确这也没什么好思考的。
她问了另一个问题。“哥,你的大学是怎么过的呢?”。
这难住我了,这是一个很尬的话题。生活对我而言,有太多无法面对,不想谈及的事。三十岁以前,我觉得时间只能让这种境况愈演愈烈。事实上,我不想和她谈论除眼前景色以外任何的话题。于是我忽略了这个问题。
“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回运城了。”
宁怡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并未追问。这让我稍松了一口气。害怕更尴尬的情境产生,我以天气为由早早的结束了这次漫游。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选择了火车作为去运城的交通工具,这也是大学四年我唯一的出行方式。
出发的时候,看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我才知道宁怡的小算盘。她已经大四,临近毕业,虽然没有什么行李带去,但却有很多的行李要带回来。我冒着二叔的白眼苦笑:“都大四了,难道没有男朋友帮你吗?”
“在那”我气喘吁吁的说道。可能火车的弊端之一就是有时过于拥挤了,当然对过去的我而言,这远远言不上弊端。但是现在,两个行李箱虽然是空的,但是硕大的体积,在拥挤的车厢过道左冲右撞却着实让我难受,这种难受远远不是身体上的。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是很聪明的,这种聪明在高中后,愈加被我所感知。我告诉宁怡两个选择“一我们最早排队,第一个冲进火车,在火车被堵死之前到达座位。二我们最迟排队,最晚进入火车,在火车内拥堵被疏清后进入”。毫无疑问,明智的她选择了第一种。我这把年纪和一个小姑娘在车站奔跑实为不雅,但事实所逼,也就无可奈何了,只能步伐略显羞涩了。
果不其然,我们较为容易的找到了座位,看着后来者如粘稠的汤汁般流淌过来,我一边喘着气却难得的为我的小聪明而有些许的骄傲。
火车慢慢启动,我靠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粘稠的汤汁还在慢慢化开。宁怡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置。突然她收起手机,转过来说“哥,辛亏咱们提前一个钟头就在检票口等着了,不然真够受罪的!”。我靠在座位上的头慢慢转过去,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她的脸上,映进我的眼里,驱走了这车厢已经不多的阴暗。明亮的地方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想起一些美好的回忆。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夸过我聪明,虽然我不确定我理解的聪明与他们说的是否一样。
但是这次,我似乎看出了宁怡我的这个小妹妹善意的嘲笑,我下意识伸手穿过了耀眼的光芒捏了捏她的鼻子。她似乎被我的举动惊到了,楞了一下,然后迅速拍掉了我的手。对我嘟了嘟嘴。
我也被自己不过大脑的举动所惊讶,不过内心却没有太大的波澜。也许阳光不仅能够温暖身体,也能坦荡心灵。
我扭头看向过道,似乎为了缓解尴尬,我对她小声说:“玩个游戏?”
“嗯?”她好奇的凑过来。
“你看,那个背书包的男生,你猜他坐哪个位子?”我扭头努努嘴对着我右边的唯一一个空位小声问道。
我们的位置在车厢的后面,我们坐下之后身边座位陆陆续续地坐满,只剩下和我们并排的右侧,还有一个靠窗的空位。
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的对面是一个中年大叔,大叔的旁边是一男和一女。
“不就一个空位吗?”宁怡不屑的说道,“只有两个可能,一他有座,二他无座,你看他不停看座位号就知道,肯定有座啊!”似乎分析完不尽兴她又加了句“真无聊!”。
“真的吗?”看着她骄傲不屑的样子我更加开心了,“我猜他坐对面的那个位子”我悄悄地指了指那个女生的位置。然后用力挪了挪座位前的行李箱。
“你是说,不可能,那个女生不可能是无座票,而且就算是无座票,你也绝不会猜中!”宁怡似乎是配合我的表演一般,信誓旦旦地说。
“呼~”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妇人喘着气,拿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也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是被后面带行李箱的乘客一直挤到了这里然后发现我们座位前的空档。她停留在这里躲过了拿着行李箱的旅人,那个我们猜测的年轻人了也慢慢挪了过来,看着他直奔那个空位,宁怡凑过来说道:“打赌!”。
“赌什么?”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到那谁请客!”
“谁赢了谁做决定。”我开始苦笑了。
“行”她干脆的答应。
那个男生背着一个书包径直地走到那个空位坐着。“你输了”宁怡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个老妇人还在我们面前站着,她佝偻的身材却好像挡走了很多的阳光,而我也好像慢慢醒了。闭眼不愿意说话,只嗯了一声。我的心里好像有一只发了病的猫一样狂挠,我深陷痛苦。宁怡似乎没有什么察觉,她当然没有什么察觉!
还细致极高的,假装肉痛一样地说道:“算了,我请你吧,哈哈”。
而我已经完全不顾她的言语了,这种痛苦,依旧不是身体上的,而我却一万个希望是身体上的。我常常问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是自责?是后悔?是空虚?亦或是孤独?
即使再粘稠的汤汁,火车轰鸣声响了十分钟后也慢慢流净了,老妇人看通道已经没有拿着行李箱的旅客了,就打算拿着自己的帆布包回到车厢连接处,那里较为宽敞!刚走,那位背着书包的年轻人就已经站起来了“来,您坐这”说着话就出来了。
宁怡和大妈一样楞了一下,大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坐,你坐”。虽是略有推辞,但仍然抵不住年轻人的热情,被他搀扶着过去。
年轻人看座位让出去,似乎害怕大家赞许的眼神,也准备走开,到清净地方去。也是刚走,“来,你坐这吧”大妈对面的女生站起来了。
“不不不”年轻人摇头,这比赞许的眼光还要让他紧张。
“没事,我下站就下了”说着就走开了。年轻人摸了摸后脑勺愣在那。在大家的哄叫声中坐了过去。他旁边的男生倒是尴尬的笑了笑,说“坐吧坐吧”。
全程的转折,我已经毫无兴趣,只是闭着眼,我真的开始感觉到害怕。这种害怕像是第一次行窃的小偷偷到别人的救命钱,担心因为自己而害惨了别人,又像是纯真的少年向自己暗恋已久的少女倾露心事,害怕得到“不自量力”的嘲讽。旁边宁怡用力的捅了捅我“哥,你怎么知道的!!”
此刻我就像是那个手握别人救命钱的小偷和已经诉说完心事的少年,对于结果无论是发现与被发现,接受或者拒绝是全然不在乎的,关键的是在自己行窃的那一刻,表白的那一瞬就已经害怕了后悔了,这是难以言语的感受。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句话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看,甚至不愿意呼吸,就好像我不在这个时空,就好像我从未诞生过,也许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但是猛地一抹苦笑在我的嘴角显现,我像不像一只鸵鸟?难以面对赤裸裸的现实。
我睁开眼睛看向宁怡,尽管不愿意但我仍然需要和她交谈。我毕竟没有扭曲,奇怪到那种地步。我利用我嘴角的苦笑掩饰我内心的空虚,“观察,这很简单,小把戏而已”在宁怡开口之前,我急忙说“我去上个厕所”。
即使在晃动的火车上,我的步伐也很踏实地走过过道。火车的厕所有点狭窄,我用水洗了洗脸,看向窗外,看着铁轨旁飞速倒退的房屋,田地和树木,突然鼻子一酸,眼角泪痕不争气的显现出来,我立刻转过头,检查厕所的门有没有关好,再三确定关好后,泪水像雨滴一样哗哗落下,喉咙也开始哽咽。
任由自己哭泣,我的心情却变得好了些,这真奇怪。我开始想,为什么我要如此的沉默?为什么不放由自己表达?真的会有人让我会无私奉献我全部的秘密吗?我的脑海情不自禁的浮现了小林的样子。我拍了拍自己的头,这可真够愚蠢,我不过和她吃了一顿饭,而且她还拒绝了我,“哎”。
随着这一声叹气,我总算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心态好了剩下的都不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