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安排水手监视老方。在他看来，只要船上不出事，下了船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们中国人之间的事，我不想管。”船长说。
头等舱里，一家人都等着曹玉箫讲故事。他说，1915年，德国在小镇伊普雷释放毒气。开启了毒气战的序幕。协约国也制造毒气弹反击。整个战争期间，双方一共使用了45种毒气。约 12.5 万吨，造成了 100 多万人的伤亡，占总死亡人数的1／10 。
而且，战争尚未结束，还会有更多人因此而丧生。
暴雨一直下到半夜，江上起了雷电。
因为傍晚的意外，乘客都躲在房间。曹龙笙和李树龙在房里睡觉，迷迷糊糊，李树龙又是一阵干呕。
船摇晃得有点吓人，行李箱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老远。
突然，又听到一阵猛烈的汽笛声，船身晃得非常厉害，似乎在急速转弯。
曹龙笙披上外套跑上甲板，只见客轮行驶在一处狭窄的地方，水流湍急。黑黝黝的江面上，远远地驶来一艘大船，上面矗立着巨大的烟囱。
这时，响起紧急的电铃声，船长带着几个人跑过走廊，进了驾驶室。
没多久，客轮调转了将近九十度，船身微微倾斜，曹龙笙几乎站立不稳。暴雨中，客轮上的红绿灯狂闪，再三的拉响汽笛，向对面的大船发出警告。
乘客们纷纷跑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泽田和赵曼瑛也跑出房门，双手都抓着栏杆。军舰的铁甲船头越来越近，这时一道闪电下来，曹龙笙见军舰上印着两个大字：楚材。
这船曹龙笙在报上看到过，是艘军舰－段祺瑞南下的护卫舰。正是段祺瑞乘坐“楚泰”客轮的那艘护航舰。
李泽田跑到船头看了一会儿，大声喊：
“不好，这大船是故意要撞我们！”
曹龙笙一愣，往远处看，楚材舰的船头已经近在眼前，却丝毫没减速。
“江宽”号的船身刚转过一半，楚材舰便拦腰撞了上来。
一声巨响，曹龙笙脚下一空，飞向半空，抛出了栏杆。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住栏杆，身子悬在半空中。
赵曼瑛摔倒在甲板上，还没站起来，又给抛起来，掉进江中，转眼不见了身影。
船上灯光幽幽暗暗，甲板和船舱里，惨叫声响成一片。
李树龙蹲在已经倾斜成坡的甲板上，稳住身子，慢慢移到栏杆边，奋力将曹龙笙拉上去。船体开始倾斜，中间渐渐沉入水中。
楚材舰撞击后，偏转船头，继续前行。船长指挥人往水里放救生艇，所有人都涌到栏杆边。
曹龙笙这才看到父亲他们，杰索普推着曹玉箫，曹龙音两只手拉紧两个孩子。
曹龙笙和李树龙赶紧抢过去，龙笙接过了曹玉箫，李树龙接过了只有三岁的小杰克。
这时，不远处开过一艘小汽轮。船长和水手扬起求救的旗子，小汽轮很快转向，靠上来救人。
小汽轮停在几十米远的水面上，船长安排人放下几排绳索，让乘客顺着绳索跳到汽轮上。
汽船是以蒸汽为动力，蒸汽机驱动的轮船。它最早成功试航于19世纪初，同样是工业革命的产物。
老方一伙人突然冲出来，挤在最前面，抢过绳索，一个个登上汽轮。
一个水手上前阻拦，老方大骂一声，照水手脑门就是一枪。
十几箱毒气瓶很快转移到小汽轮上。他跳上小汽轮，一枪打死驾驶员，发动汽轮，渐渐远离江宽号。
突然一声爆响，船体中间的锅炉房炸开，瞬间火光冲天，碎片四溅。整艘客轮从中间裂开。
曹龙笙一家人急忙往船尾跑去，船尾渐渐翘起来，人们纷纷向水里滑去，他俩赶紧抓住船尾的栏杆，慢慢升到半空。
此时天空大雨滂沱，乌云低沉，不时划过一道闪电。
曹龙笙在高处向下俯瞰，闪电照亮整个江面。江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浮动着的人头，挣扎着，喊声震天。
断成两截的船很快下沉，两头往中间陷下去，船头船尾高高翘起，甲板上的人噼里啪啦，陆续掉入江中。
曹龙笙看得头皮一阵阵发紧。
很快，翘起的船尾开始缓缓下沉，如果一起入水，船体卷起漩涡，肯定游不出去。
江宽号锅炉房受撞击爆炸，船从中间断开，下沉得更快了。
曹龙笙看见江里飘过一块船板，把曹玉箫抱起来对李树龙他们说：
“没办法了，咱们都跳吧。”
李树龙抱着小杰克，满脸煞白，他看了看江面，说：
“明白，你跳我就跳！”
说完，他俩先后跳进江里，杰索普和曹龙音带着迪恩，也一齐跳了下去。曹龙笙一把捞住那块船板，曹玉箫见船板迅速下沉，撑不住他俩的重量，一把把曹龙笙推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曹龙笙大声叫喊，却再也看不着曹玉箫和其他人，只看到了李树龙。他也抓住了一只船板，把孩子放在上面，又拉住了曹龙笙的一条腿，一起顺水漂流。
江面上全是扑腾的人，和已经死掉的人。江水冰冷，牙齿很快上下打起了战。李树龙的脸，从苍白变成了铁青。
杰克在船板上大声喊着妈妈和爸爸，曹龙笙和李树龙都抓住船板，顺着江水漂流。
过了五六分钟，前面出现一艘小汽轮，正是老方他们抢走的那艘。水面旋涡太大，他们开了半天还没走远。
曹龙笙死命游近汽轮，扒着船帮翻了上去。
船上坐得满满当当，全是老方的人。老方一见我俩，伸手就掏枪。曹龙笙一拳捶在他的鼻子上，打出血来。
老方怒吼一声，猛然撞过来，曹龙笙脚下一轻，腾空飞起，砸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痛。
曹龙笙摇摇晃晃，给几个人围住，一点施展不开。老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曹龙笙像虾一样拱起了背，呕起来。
老方抹了一把鼻血，掏出枪，指了指他：
“妈的，老子送你喂王八。”
一排枪响，对面扫来一片子弹，打在船帮上，老方赶紧蹲下。
曹龙笙抬头一看，几十艘小艇包围过来，每只小艇上了站着几个黑衣人，黑衣人身后还站着几个当兵的，人人拿着冲锋枪。
曹龙笙知道，他这是搅进了政府军和南方军的战斗，靠哪边都是死路一条。
这种冲锋枪，又叫手提机关枪、花机关，是德国MP18/28冲锋枪，正式的叫法是“白格门手提机枪”，汉阳兵工厂仿制了许多。
老方一伙顾不上曹龙笙，向船外还击，更多的子弹打进来，碎屑乱飞，又是几个人倒下。
曹龙笙本来被几个人押着，反而因祸得福，那些人替他挡了子弹。曹龙笙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颗手雷丢进来，冒着烟打转，老方大骂一声，弯腰去捡。轰隆一声，手雷在船头爆炸，老方被炸得粉身碎骨。
堆放在船头的几箱毒气又漏了几罐，呲呲冒出绿雾。
曹龙笙纵深一跃，跳进江里。
老方的手下还剩下两个，冲到船头，拿着枪乱射，马上就被打死，倒在迷离的绿雾之中。
顺着爆炸激起的浪，曹龙笙在江面上漂了老远。黑衣人没工夫理会别人，减下速度，慢慢靠近汽轮。
他们的目标，是剩下的那几箱毒气弹。
毒气渐渐散尽，小艇贴上了汽轮，黑衣人跳了上去。
曹龙笙渐渐支撑不住，慢慢往水里沉。
这时，空中炸开了一团烟火，照亮了半个江面。十几艘木制快船从江岸飞速驶来。
当先一艘船上，一个女孩长身直立，身穿紧身的鱼皮水靠，身背长枪，手持双刀。
水靠的黑色罩帽之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两眼亮晶晶，正是落水失踪的赵曼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