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再次睁开眼红日已经西斜,他躺在那个巨大的陨石坑里面,浑身散架了一般,右臂上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大口子仍在淌血,沾染了一些坑底的砂石,火辣辣地疼。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缓慢地往上爬。
这次他顺利地爬出了大坑,仿佛昏迷之前的诡异景象都只是他的幻觉。
于是,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大坑仍旧是以前那个大坑,四周杂草丛生,坑底毫无生机,除此之外平平无奇。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他叹了口气,眼中难掩失望。
也是,父亲的失踪怎么可能和一个陨石坑有关系呢,这一切的联系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很快天就要黑了,伊凡起身往回路走,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和徐蔚汇合。
路并没有那么好走,崎岖又陡峭,杂草已经长到了他的肩头那么高,路很窄,只容许一个人通过,地面又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啃泥。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眼前出现一片石子路,一辆赶着牛车的农夫从他面前经过。
伊凡打量了一眼,总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出哪里奇怪。再走了半个小时,来往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一座巍峨高大城门出现在他的面前。浅金色的阳光照在青灰色的砖石上,显出积淀多年的岁月。
伊凡一下子愣住了,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一切是否都是虚妄。他明明顺着来时的路走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
他跟着农夫进了城,穿着黑色T恤和浅色中裤显得有些怪异,不少行人偏头打量他。他跟着农夫市场,狭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叫卖的小贩,好不热闹,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叫卖。伊凡左顾右看,望见一些摊位上卖着形状颜色各异的大小石头。街市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铺子上卖着许多以前没见过东西。
几个小孩在街道上打闹,撞上了行人,惹来一顿臭骂。
他在路上随便找了几个路人问了问,才知道这里叫做阿尔比斯城,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离都城日光城不过一百多公里,横跨南北的第一长河西达尔河从城市东北角穿过,人口稠密,商贸繁华。
而他们对自己的家乡一无所知。
直到刚刚他都还在尝试用手机联系徐蔚,但是左上角的信号格一直都是灰色的。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山区的原因,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手机电量还剩一半,他关了机放在了口袋里。
不要说找父亲了,他现在连家都回不了。
他在城里四处闲逛,陷入了茫然和莫名的恐慌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逛了一会,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山谷之中,天色变得晦暗不明。路过一家旅馆,食物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散在鼻间,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一声。他走了进去,点了菜掏出现金付账,却被身材矮胖穿着围裙的老板赶了出去。他看了瞥了旁边付账的客人一眼,才知道这里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币,自己手上的现金一文不值。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有些不知所措。四处投来的异样眼光让他的神色有些尴尬,大厅里用饭的食客看着他的笑话,伴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急忙忙地走了出去,抬头看到对面墙上贴着一张悬赏的布告。通缉的对象是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她和自己差不多大。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她的大半脸,面容有些模糊,却有着一双十分罕见的墨绿色眼睛。布告上写着红色大字“悬赏一百金”,红字下面有一行黑色小字“卡尔尼”,旁侧还有一个三叶草的族徽。
这里是阿尔比恩城的西北角,旁边有一座十几米高的塔,灰暗天色中,几只白鸽扑棱翅膀从塔顶飞过。
伊凡还在专心地看布告,头顶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模糊的斥骂。他抬起头,一团如同玫瑰般鲜艳的红云从高塔上飘落下来,红云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他推倒在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闪过和布告上一样的墨绿色眼睛,如同漂亮的翡翠玉石,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他愣了一下,正想要起身,身上的重量却一下子消失了,转头只看到红色的衣袍消失在了左侧的街角。他吃痛地揉揉了肩头站了起来,低头瞥见掉了一地的金币,金灿灿地发着亮眼的光芒。
天无绝人之路。
伊凡想了想,便将金币拢起来放进口袋,密集的脚步声紧随而至。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腰间手执长矛出现在他的面前,伊凡悚然一惊。
领头的士兵傲慢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他:“穿红衣服的女人去哪了?”
伊凡指了指右边的方向,那群士士没再看他立刻向右边的街道追了过去。伊凡不由地叹了口气,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好像指错方向了,他想了想也没有放在心上,便一步一步地往旅店走去。
伊凡走到柜台前,老板见到是他又要把他赶出去。伊凡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亮闪闪的金币在他眼前晃呀晃,脸上有些得意,像要把之前丢掉的面子都找回来。
精明势力的老板眼神立刻就变了,脸上带着笑,露出一口黄牙,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亲自替他点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伊凡在大厅饱餐一顿之后就随着伙计上了楼准备休息。他的房间在二楼,不大但是干净又整洁,他很满意。伙计打了热水上楼,他洗了澡,然后把胳膊上伤口包扎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旅馆的床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睡惯了软垫子的他有些不适应,但满身的疲惫还是让他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伊凡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不过浓重的睡意让他无暇顾及。
伊凡昨天睡得十分安稳,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窗外的阳光热烈,他的心情也十分明朗。他下楼去吃早餐,早餐是长条面包和牛奶,伊凡正准备付账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那些金币全都不翼而飞了。
伊凡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等着收账的老板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出现在了店门口,引起了一阵喧闹。伊凡转头一看,正是昨天在高塔旁见到的那些人。老板立刻走到了他们面前,和为首的长官交谈起来,但是显然没有谈拢。士兵毫不留情地冲了进来,四处搜查。胖子老板一脸慌张地跟在身后,用餐的客人似乎有些食不知味。士兵们在大厅巡视了一圈就上楼了,似乎他们找的人不在这里。
等士兵们一走,客人们便低声交谈起来了。
“这个女贼还没抓到?”
“是啊,如今这世道好不太平。”
“居然敢出现在阿尔比斯城,不要命了。”
“据说她身怀绝技,一般士兵都抓不到她。”
伊凡料想自己的钱可能掉在了床上,就回到了房间。从走廊的另一边可以看到士兵们正在检查每个住客的房间,气氛有些紧张,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细碎的争执。
这种情况伊凡还是第一次遇见,但是他心里坦荡荡,所以不是很担心。比起这个,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找到金币。
他打开了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房间的摆设和走之前不一样了。窗户大开,圆桌旁的两个凳子都换了方向,靠墙的衣橱底下露出了一块红色的布料。
他皱眉思考一会,慢慢地打开了衣橱。
一个穿着红色锦缎斗篷的少女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材纤弱,身高只到他的耳际。她垂着头,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她背靠身后的木板,一动不动,仿佛女性服饰店的玻璃橱窗里人偶模特。
伊凡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是公告栏上的通缉犯?”
少女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惊慌,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双海绿色的眸子望向了伊凡,幽幽地发着光,冰冷而空洞。她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栗色的头发掩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几绺垂落在脸颊两侧。她的皮肤白皙,嘴唇嫣红,眼睛也很漂亮,如果神情再生动一些,应该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偷盗是犯法的,现在去警察局自首还可以减轻处罚。你还这么年轻,未来有更加光辉的人生,别让这件事成为你的污点。你还没成年吧,对于未成年来说,即使犯了刑事案件也会隐藏案底,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少女却没有认真听他说话,而是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年轻的大人,我该怎么称呼您?”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就像黄鹂一样悦耳动听。但是这种说话方式对于伊凡来说真是奇怪呢。
“叫伊凡就可以了。”
“我叫蕾娜,您说的我没有太听懂,但是我能感觉到您肯定是个好人。”说着,她笑了起来,漂亮极了,如同三月绽开的烂漫春花。
伊凡有一瞬间的惊艳,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平常。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大人,请您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没有偷任何东西,那都是诬陷。我在卡尼尔家族帮佣,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没想到斯里特伯爵大人对我的好心引起了伯爵夫人的嫉妒。伯爵夫人暗地里对我任意打骂,我实在受不了了才逃出来。那些士兵都是伯爵夫人兄弟的手下,我被抓回去一定会没命的。”
说着,少女低声哭了起来。面对这种情况,伊凡有些手足无措。
“您能帮帮我吗?就让我在这待着,我晚上就走。”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少女迅速地躲回了柜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