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国大事,陛下应先问于左右丞相,再问于文武百官。”听出李亨的话里有刺,鱼朝恩毫不客气地回敬。“老奴不过是陛下身边掌管车马膳食的太监,能提出什么高明之策来?还不是赶鸭子上架,尽力让陛下宽心么!至于最后该如何决断,全凭陛下圣裁,老奴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越俎代庖!”
几根不软不硬的钉子,顶得李亨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憋晕在当场。好在他做储君多年,“忍”字功夫了得。楞了楞,强压着命人将鱼朝恩轰出去的冲动,沉声说道:“朕不是已经习惯凡事皆交托于鱼卿了么?!裴冕他们几个,虽然立有拥立之功,哪及得上鱼卿多年来鞍前马后的情分?况且他们毕竟是当朝重臣,朕的许多体己话,跟他们说也不太合适!”
“陛下知遇之恩,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鱼朝恩先前之所以拿话挤兑李亨,就有争宠买好的意思。此刻听皇帝陛下已经开始服软,也不愿做得太过分。躬了躬身子,低声倾诉,“老奴乃无根之人,一颗心全系在陛下身上。陛下器重老奴,是老奴的福分。哪天陛下觉得老奴不顺眼了,老奴活在世上也就了无生趣了。届时不用陛下开口,自行走开便是,绝不敢心存怨怼!”
说着话,眼圈发红,真的就淌出了几滴泪来。
李亨见此,也是心里一阵发软。他器重鱼朝恩,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老谋深算,其中还有一种曾经共患难的情分在。久而久之,这种情分就变成了依恋,即便已经觉得对方气焰嚣张,也舍不得让其离开。况且此刻鱼朝恩在禁宫内外安插了无数亲信党羽,当真称得上位高权重。李亨也没把握顺顺当当地将其从自己身边驱逐走。
快步上前,双手搀扶起鱼朝恩的胳膊,李亨也红着眼睛安慰:“先生这是哪里话来,哪里话来?若无先生,哪有朕的今日?朕今天就在这里答应卿一句,你我君臣一体,有始有终。绝不会出现刻薄寡恩那种事情。若是朕做不到,就让……”
“陛下不可!”鱼朝恩赶紧伸出手,连连摇摆,“陛下乃真龙天子,出口成宪。且不可随便发誓。老奴刚才只是被痰迷了心窍,满嘴胡柴罢了。陛下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唉!”李亨叹息着摇头,“朕虽然是九五之尊,却着实不愿意成为孤家寡人!身边连个能随便说说话的亲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