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且安静的街道上游荡着一个身影。
天常郡实行宵禁,自亥时关闭城门,从辰时开启城门。巡防城内的士兵们来自武将的麾下。
五个人组成一个巡防小队,从雪君的身边路过,去巡视其他的地方。
“老夫忍受不住了。这个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郡守和武将占据城内最高建筑的视角,一眼看见城内万家灯火。
“此事不可急躁。”
他们观察了四个时辰,看到雪君在街道上游荡,猜不透雪君的目的。
武将的一刀劈空了雪君,便回到了高楼,观察雪君的一举一动。
“下午传来的消息。你看看。”
雪君摧毁一座城池的消息传到了天常城。
武将皱着眉头,“老夫不懂政务。他要通缉他的犯人,我要管理我的军营。干我何事!”
游走在街道上的雪君停下了脚步,望向天边的一轮月亮。
“到底谁说的有道理呢?”
街道幽静,万物有影。巡防的士兵们路过雪君,巡视其他的地方。雪君一抬头,看到远处高楼上的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朝服,一个人披着铁甲。
“这是一个好机会。”郡守大喜,狂奔下楼。
武将跟着下楼。
街边有凉棚,雪君坐在凉棚下,坐在一条板凳上,看着两个人跑向自己。
“老夫乃是天常郡郡守梁子心。”郡守朝雪君弯腰。
“老夫乃是将军石开。”武将瓮声瓮气道。
“你们有所求?”
开门见山,雪君讨厌虚言。
“老夫管辖天常郡,统筹救灾。天常郡周边盘踞着一伙盗匪,残害百姓,扰乱我南梁生计。还望仙师护我天常郡周全。”郡守跪倒在地,恳求雪君。
你能理解整个天下吗?你能理解民生疾苦吗?
“我来理解。”雪君喃喃道。
“仙师答应了?”
“你既有所求,我也有所求。”
“仙师但说无妨。”梁子心正色道。
“日后你若听闻尚书此人,务必护此人周全。”
“梁子心若是违反誓言,天地不容。”
天常城安定了。
一个小队正快马加鞭赶往天常郡,他们皆是千竹谷弟子,领下师门和南梁命令,前往天常郡搜索庙堂重犯。
雪君。
赈灾使团失去朱辅仁的指引,开始沿着官道行进。官道泥泞,多有积雪和雨水。牛车行走在官道反倒拖延了速度。
六皇子和朝臣们不耐艰苦,不到半个时辰便下令整队休息。
“六皇子,将军有要事相商。”
六皇子跟随着骑士来到队伍的前方,看到面色铁青的夏侯将。
夏侯将下马,一队斥候站在身后。
六皇子翻身下马,“将军何意?”
“末将有一物,请殿下一观。”夏侯将虚指森林。
“森林内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将军兴师动众。”六皇子笑道,跟着夏侯将走进了森林。
走在前方的夏侯将停下了脚步。
一队斥候围成一个圆圈。
六皇子笑不出来了。
雪地上摆着两排壮年男丁的尸体。他们握着农具,脖子上有剑伤。
“什么意思!”六皇子怒道。
“末将的斥候营探查森林时发现他们的尸体。他们皆是被一剑毙命,没有活口。跟着他们的衣着和农具,推断他们应该是附近的百姓。”
六皇子身体发冷,如坠冰窖,看到一个黑洞正在等待着自己。
“安葬他们吧。”六皇子扶着树干,胸中涌起呕吐的感觉,跑向森林的远处。
赈灾使团的队伍耽搁了片刻,便重新出发。
六皇子喊来一队士兵,护卫自己的安全,披上全副铁甲,紧张地盯着四周。
朝臣们疑惑不已,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询问夏侯将,回来之后,摇头叹气,感叹六皇子的命运。
按照往常,赈灾使应该由朝中重臣担任,一有兼顾各方、打开局面的能耐;二有明断是非、察人识人的能耐。
六皇子本不该担此重任,却领下赈灾使。
一路南下,赈灾使团的朝臣们思量出一个妙计:各司其职,再由六皇子定夺。
“这下子,难喽!”朝臣无奈道。
书房悬挂一幅天常郡四周的地图。书房的四周摆上灯盏和蜡烛,照亮书房的角落。桌面上是近期往来的公文和将要处理的政务。
几张海捕文书摆放在桌子的一角。
“这几处是我士卒和修行者交战的地方,皆是在城郊隐蔽之地,难以令人防范。若是阵前大战,我士卒定然不会落败。”石开指着地图上画着红叉的地方。
“这边倒是没有。”雪君虚空指着天常郡三个字的右方。
“那里是大河,也是溃堤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汪洋,难以藏人。”梁子心解释道。
“你们的计谋呢?”雪君问道。
“我们明日辰时诈送一批粮车出城,引诱他们出城。仙师可以装扮成士卒,等待他们上钩,便可以出手。”
这是梁子心和石开商议好的计谋,要紧处便是留下修行者,最低的结果便是重创他们。城池四周的修行者不是加入抢夺粮食,便是混入灾民队伍。
梁子心手下无可用之人。
石开前几次的行动皆以失败告终,损失部分粮草。
“可以。”雪君起身,一步走到门前,打开大门,再走一步便来到院中,接着便消失了。
辰时到了。
城门打开。
城外的灾民涌入城内。
一队马车驶出城外,押送数十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粮食袋子。
雪君没有换上士卒的铁甲,而是一身黑衣,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梁子心劝雪君换上铁甲,护一时周全,
雪君没有换上铁甲,嫌弃铁甲妨碍打架。
运送粮食的牛车小队出发了。
天常郡内的天常城是一个巨大的城池,靠近大河的一边没有村庄,其余三边皆有百姓村庄。梁子心从粮仓内拿出部分粮食,救济周边村庄,稳住民心。
押送粮食的小队离开天常城,进入城郊。
泥土地面上布满了脚印,雪花下的野草被挖光了。
队伍最前方的雪君突然消失了。
风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土路两边的大树树干上蹲着几个人,他们一身黑衣,戴上黑色面罩,手心握着几枚飞镖,盯着土路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朝向天常城的方向。
他们埋伏在城门的暗哨看到一队牛车押送粮食出了天常城,私下合计,定下抢夺粮食的妙计。
“你们是要抢夺粮食吗?”
“当然了。不是早都定下计策了吗?”黑衣人皱眉,才发觉到一件怪异的事情。
说话的声音距离自己太近了。
这根树干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黑衣人刚想转过身,便眼前一黑。
野草上趴着几个昏迷的黑衣人。
雪君握着木棍,走出森林,“无趣。”
一炷香后,押送着牛车的士卒们来到此处,看见昏迷的黑衣人们,难以置信。
雪君站在一片雪花,“返回。”
全胜而归。
士卒们押送着黑衣人们返回天常城。黑衣人们带上手链、脚链,排队走向天常城。手链和脚链皆有神秘符文,压制修行者的修为。
城门两旁的百姓们瞧见黑衣人,想起最近的传闻,纷纷拿起雪花、泥巴,砸向黑衣人。
“一群丧良心的家伙!”
百姓们咒骂,拿起泥巴砸向黑衣人。
进入了城内,咒骂声变大了,砸向黑衣人的东西变多了。
黑衣人变得臭不可闻。
“尚书,这就是你追求的理想吗?”雪君喃喃道。
士卒们押送着黑衣人们来到郡守县衙门前。
百姓们跟着来到县衙门前。
一名千夫长跑进府衙。
“没大没小。”武将怒道。
“无妨。”郡守挥手,“说。”
“禀报郡守、将军,仙师抓住劫掠粮草的人了。”
“走!”梁子心和石开喜不自胜,跑出县衙,看到堵在县衙大门前的百姓们。
黑衣人们跪在石板,面向县衙的大门,跪成一排。
士卒手持长戟,站在黑衣人身后。
“百姓们,安静。听我一言。”梁子心喊道,压过百姓们的咒骂声。
梁子心一扫人群,没有看见雪君,低声道,“仙师呢?”
千夫长此时才想起雪君,穿过人群,看到人群后方的雪君,拉着雪君,就要走向县衙的大门。
“你要做什么?”雪君轻轻地甩开士卒。
“嘉奖啊!”士卒高兴道,“仙师为百姓们除去一害,理当受到郡守的嘉奖啊!”
“为什么要嘉奖?”雪君更加不解。
这是一场交易。
“为民除害,不该受到嘉奖吗!”千夫长不管其他,拉住雪君,穿过人群,来到县衙的大门。
郡守说完话,看见雪君,为百姓们介绍雪君,“仙师是我们天常郡的大恩人。正是仙师抓住了凶徒,解救我们天常郡的百姓们!”
“多谢仙师!”
县衙门口的声音很是整齐。
刑场上多了一抹红色。
雪花再一次飘落,掩盖了刑场的血色。雪君坐在凉棚下,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们,他们的目光充满着感激。
雪君想起了黑衣人的眼神,想起了森林内盯着自己的野兽。他们的眼神如此相似,没有掩饰的杀意。野兽们始终是如此的眼神,直到分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