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大黑脸庞籍又来了。
庞籍好不容易遇到个好苗子,自然是铁了心都要把他拉到正道上来。
二话不说上来就给范纯礼一波讲解经义,不过这次不是只要他一个人遭殃。范纯佑和范纯仁虽然课程学得比范纯礼快,但是不同老师教的东西毕竟是不一样的,便被李氏拉过来跟着弟弟一起学习。
范纯仁和范纯礼昏昏沉沉,快要睡死过去了的样子。范纯佑不亏是真学霸,枯燥的课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跟庞籍互动一下。
庞籍见范纯礼的脑袋已经垂到了桌上,拿起手上的书上去就是一巴掌:“好好听课!”
旁边的范纯仁给吓了一跳,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在课上睡着过,这次差点给逮个正着,幸好小弟给自己吸引力火力。范纯礼是不敢再睡觉了,目不斜视地盯着课案。
“你来这里上课难道就是来给我睡觉的吗?”庞籍眉毛一立,对小范是恨铁不成钢。
“你来这里上课难道就是来给我催眠的吗?”范纯礼不知道从来的勇气,反驳道。
“你……!”庞籍气得胡子直发颤,指着优秀学生范纯佑说道:“你看看你大哥,人家不仅比你聪明人家还比你努力!”
“既然比我优秀的人都比我努力,那我努力还有什么用?”范纯礼抠了抠鼻子,一副看穿了生活的样子。
老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作为一代大儒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当然他也不会拿一个小孩子没有办法。于是范纯礼体验了一下中国古代私塾的神器——戒尺之后,安分的上了一上午的课,又抄了一下午的书。
“告诉你,抄书都不可能抄书的,这辈几都不可能抄书的,也就睡睡觉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种样几。”
“啪!啪!啪!”
“老庞你凭什么体罚小孩子!”
“啪!啪!啪!”
“你就是个大魔王,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
“啪!啪!啪!”
“我就是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可能抄一个字!”
“啪!啪!啪!”
铁骨铮铮范纯礼:“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后来小范就彻底安分了下来,听庞籍教了许久的论语。范纯礼本就聪明,进度自然是很快的,甚至讲到后面连范纯佑都跟不上了。
一下子就见到自己教育的效果,庞籍很是欣慰。
范仲淹也过问了几句,了解庞籍只是单纯地教自己几个儿子论语,并没有夹带政治上的“私货”,也就由着他讲了。反正他可不像庞籍那么闲,他可是有很多事要干的!
先前的大旱蝗灾,正是到了冬天会才显现出真正的獠牙。
从农历十一月初开始,天气就渐渐冷了下来,随着鹅毛般的雪片,白皑皑的外衣将开封悄然包裹起来。
积雪暂时还没有厚到能阻人出门的程度,但按照往日的常例,这既然已经开始落,那么直到明年开春,或许都会一直有了。
就算是没有七月的灾患,每年都尚有许多人冻死。而今年的灾民肚子都要靠着官府的救济粮度日,哪有闲钱去办置衣物?准备过冬之所?
冬天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过的日子。而今年的冬天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皇帝的生活当然和普罗大众是不同的。
初三这天的雪下的尤其大,在贫困户还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仁宗正带着自己宠爱的尚美人一起在宴春阁赏雪。
说起尚美人,就是先前被庞籍喷过的那个后宫嫔妃。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万千宠爱于一身,仁宗绝对是非常喜欢她的。
前两个月仁宗甚至想要废掉皇后郭氏,新立尚美人为后,虽然最后被范仲淹等一干大臣喷的不了了之,郭皇后还是记恨上了尚美人。
尚美人此时就躺在仁宗怀里,跟仁宗说着皇后的坏话:“官家,婢子和皇后一起掉进前面这飞华池,官家先救谁?”尚氏眉眼一抬,问出了一道千古送命题。
“哈哈,尚美人说笑了,前面这池子早已冰冻三尺,是不会掉进去的。”仁宗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汗,打了个哈哈。
“我不管,如果我们掉进去了,跟那个黄脸八婆比起来,皇上肯定是先救婢子的对不对?”
“对对对”清官难断家务事,平时沉迷工作的仁宗应付起后宫之事更是手忙脚乱,看心爱的尚美人要生气了,仁宗赶紧哄道。
但是万万没想到,郭皇后听官家在宴春阁赏雪,也来到这里想要陪他一起。结果还没到宴春阁,就听见尚氏在那边说自己坏话。
郭皇后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跟许多被捉奸的男人一样,仁宗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怀里的尚氏,郭皇后这一巴掌也顺势扇到了仁宗的脖颈上,抓出了几道红痕。
皇帝受伤了,在古代可是天下第一大事。
当时的吕夷简权倾朝野,跟郭皇后很不对付,再加上仁宗被老婆打了很生气,作为皇帝的小弟自然要给大哥出气,第二天便联合内侍阎文应、范讽等人一同上疏,力主废后。
但是群臣议论纷纷,都认为废后不合适,范大佬身为右司谏也是向仁宗进言。
不过吕夷简现在身为朝堂第一大佬,有权力直接下命令道:有司不得接受台谏章疏,疏入内廷,不得奏。
有司也就是主管某部门的负责人,至于是什么部门,那当然是有关部门,算是一个泛称。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尚美人是爷罩着的,谏院那些喷子的上疏咱有关部门一概不接受!千万千万不能给皇帝看到!
范大佬的奏子递不上去,生气地表示:“有种下朝别走!”带着一帮小弟比如中丞孔道辅、侍御史蒋堂、段少连等十余人跪伏在垂拱殿外,请求召见。
仁宗心虚得很,当然不肯见,就派了吕夷简出来背锅。
吕夷简(移步殿前):“来者可是范希文?”
范仲淹(拱手还礼):“正是!”
吕夷简(欠身答礼):“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吕夷简(点头答曰):“唔……自官家即位以来,郭氏猖獗,怒批上颈。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尚氏,尚美人,贤良淑德,通情达理,和蔼和亲,蕙质兰心,处后宫以慰官家,这,岂非天心人意乎?
今郭氏,弄性尚气,何乃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谅郭氏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郭氏若脱袍退位,以礼来降,仍不失受宠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范仲淹(大笑曰):“蛤蛤蛤蛤蛤蛤蛤。我原以为,你身为两朝老臣,来到殿前,面对诸位学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坦夫(吕夷简字坦夫)一惊,环顾四周。
范仲淹:“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昔官家即位之时,国统衰落,太后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杨氏之后,尚氏接踵而起,称教旨下府,挟持官家,残暴生灵。值此国难之际,吕大学生,又有何作为?
大学士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安徽寿州,生于名门望族,理当匡君辅国,安宋兴赵,何期把持朝政,培植党羽,任用亲信,反助尚氏,祸乱后宫!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吕夷简(恼羞成怒,指向范仲淹):“你……希文村夫,你敢!”
范仲淹(打断吕夷简):“住口!!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
吕夷简:我……我……
范仲淹:“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吕夷简听罢,气满胸膛,大叫一声,跌落马下,众臣皆大惊失色,不停地喊“吕相公”,忙叫护卫将其抬走。
明道二年冬,范仲淹等与之当庭辩论,吕夷简理屈词穷,无以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