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江悠睁开了眼,坐起来,突然愣住。
“咦……这是哪?”
她惊了个呆。
眼前屋子的古风装修让她大脑死机,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难道我的打开方式错了?昨天晚上我是回家睡得呀?”
江悠闭上眼睛,又睁开。
仍是那个屋子。
“咦……”
许是听到了屋里的声音,外边传来一女哭声:“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您终于醒啦?”
江悠:“???”
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
那女声进来,一身侍女打扮,她哭着道:“小姐,您还活着,您还活着……”
江悠听了这话,浑身不舒服:“我当然活着……”
那侍女道:“小姐身上可有不适?可有哪里不舒服?哎呀……奴婢直接去找大夫来吧。”
说完一溜烟跑了。
江悠正在努力消化这一切,突然感到头疼的厉害,她抱住头,硬生生的忍过去。
待过后,她脑海里突兀的多了一段记忆。
这身体的本名也叫江悠,她本是京城四大家族江家的独女,年仅十四岁,尚未及笄的年纪,却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京城第一才女。
许是上天不公,如此精致的女孩儿,却是患了不治之症,香消玉殒。
而她彻底死去的日子,正是今天早上。
江悠穿越过来的那一瞬间。
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江悠几乎瞬间便是决定好,她会代替这江家的大小姐,好好活下去。
甚至,活的更好。
她是带着现代的文明来到这个异世,毫不夸张的说,她所拥有的知识凌驾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之上。
“大夫大夫,您快给我家小姐看看。”
那奴婢领了一老头进来,看样子年岁已六十有余。
那老头拱手道:“可否让老夫给大小姐号个脉象?”
江悠伸出了手。
那大夫脸色越加古怪。
旁边的侍女看大夫脸色不好,心沉到了谷底。
只有江悠很淡定。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直到那老大夫松开了江悠的手,一旁的侍女又哭道:“我们家小姐怎么样?还能活多久?”
江悠无语,心暗道:“这丫头是多能哭丧!”
那大夫脸色变了又变,面色古怪的道:“大小姐身体如今……很健康。”
老大夫顿了一会儿,又道:“如今是很健康,但说不好以后会再犯。”
大小姐的病症是自己查出来的,如今这病却没了……
他一大把年纪的得要脸!
不过,大小姐康复了,到底是好事。
老大夫拱了个手,就退下了。
那侍女待老大夫离开,才反应过来:“无恙?无恙?那不是……太好了!我家小姐没病了!老爷恐怕要高兴坏了!小姐你不知道,如果你去了,让如雪还怎么活啊!”
江悠不想再讨论她能活多久的话题:“如雪,我有些饿了……”
如雪喜道:“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准备吃食。”
用过了早膳,见过了她的父亲,也就是江家的家主。
江悠从他那里得知,边关正在经历战争的洗涤。
她乃是来自于现代,便是再不明事,也是要比这古代之人懂的多。
思索了一阵,她做下了一个决定。
京城中有一处“公子轩”,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各个有志书生在此论事。
江悠扮做男装,来到这里。道出了不少来自于现代的用兵战术。
这是她能帮助这个时代的唯一办法。
她一个弱女子,总不可能跑到战场上上阵杀敌。
更何况她又不会武,只是听说过从古流传下来的一些战术罢了。
却不曾想此举竟被人盯上。
那男子身穿黑色劲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望向她,若有所思。
看到她离开,他跟了上去。
他偷偷的潜入江府,却看到了她卸下装服,长发在空中飞舞的一幕。
他愣了一愣。
好一个娇俏的美人儿!
难以想象如此一介女子有如此之智。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依姑娘之见,我军的应对之法,该又如何调整为佳?”
江悠吓了一跳,慌道:“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要叫人了?”
那男子一笑,冷冽之意尽散,道:“姑娘莫慌,本公子并无恶意,只是听闻姑娘先前在公子轩所谈之事,想与姑娘再细细说上一说。”
江悠也是个神经大条的:“那公子便进来一叙。”
她自信在江府中不会出事。
那男人摆摆手道:“这怎可?”
江悠微笑道:“没关系的。”
她为男子温了一壶茶,与其攀谈了起来。
一直到深夜,这才作罢。
那男子道:“多谢姑娘解惑,待他日,本……本公子必有重谢。”
江悠做了个礼:“公子说笑了,重谢不敢当,小女子只是随意说说。还望公子不要将小女子的性别宣扬出去。”
那男子拱手道:“自然。”
话落便不见了踪影。
江府墙外。
那男子暗道:“有意思。”
又消失不见。
第二天,京城传开了一件大事:聿王出征。
此时的江悠却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她利用现代的知识,为自己做着种种计划。
待她知道此事时,已是两天后。
江悠也未多想,只道那一日的男子是个将士,将她带来的知识上报给了聿王。
此事倒也是随了她的愿。
这一年来,她为了自己的将来所奋斗。
江家老爷曾劝过她:“一介姑娘家,何必如此呢。”
她只是笑笑。
直到一年后,她已在这陌生的世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资产。
那一间‘悠江楼’开业不足一年,却已凭借菜品的味道压过了京城各大老板酒楼。
她做的一手好菜,乃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来自现代的一些调制手法,这一界自然是没有。
那一日,战乱平息,边关将士回京,全城百姓上街围观。
当景聿骑着马,路过时百姓无不呐喊:“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直到那时江悠才知,当年和她论兵法的人,竟是一位皇子,封号聿王。
她一笑:自己还真帮到了这个世界。
皇宫御书房。
“孩儿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否该考虑纳个王妃了?”
这刚一回来,皇帝就开始和景聿商讨此事了。
“多谢父皇好意,儿臣暂时不想考虑此事,若无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
景聿出了皇宫,没有回王府,而是找了一处酒楼。
“这‘悠江楼’倒是未见过。”
景聿走了进来,点了几道小菜。
菜入口,他眼睛一亮。赞道:“这菜不错。”
小二笑道:“不错吧?这菜的做法可是我们老板亲传,嘿,在京城咱这可是独一份儿!”
景聿听了这话,又问道:“不知我可否见一次这传奇人物?”
小二听了这话,话语突然转冷:“爷还是别想这个事情了,安心用膳吧。”
景聿:“??”
他堂堂一位王爷,见一个小酒楼的老板竟然被拒绝?
他问道:“因何?”
小二道:“我家老板可是位闺阁女子,怎可随意见人,就连我们这些打工的,都没见过几次。”
景聿不吝啬赞扬:“一位女子有如此厨艺,实在可叹。”
他想到了一年前与他谈论兵法的那个女子。
又加了一句:“如今的女子倒是都很有本事。”
江悠这时走了进来,看了一圈,当她望到景聿这边,心中警铃大作。
“我的天,一位王爷来我这吃饭?”
江悠赶忙走过去。
“这位公...子...怎有空来我们这小店用膳?”
他一笑:“随便尝尝。”
江悠赔笑道:“那您就慢用。掌柜的去哪了?就说我说的,给这位公子免单。”
说罢,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她倒是对这位王爷心有敬仰。
可那是一位王爷!
她再敬仰也不敢高攀人家不是?
景聿暗笑:“这女子还挺有意思的嘛。”
第二天。
一位侍卫到了江府门口,道:“请江府大小姐出来一见!”
江家老爷还以为自己的女儿犯了什么事情,拱手道:“兵爷,不知……”
那侍卫摆了摆手,拱了一个礼,道:“贵千金并没有犯过错,只是一位大人想请她去做几道菜。”
江家老爷没办法,只得请人出来。
江悠不笨,几乎直接就猜出了来人是谁。
她认识的,有这么大能力的,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江悠走过来,淡笑道:“那就有劳带路了。”
果不其然!
是那位。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走上前去。
“不知王爷想吃什么?”
聿王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必多礼,先休息一会儿吧。坐。”
江悠不知这位大人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敢坐。
她道:“小女子不知您竟是聿王殿下,一年前却是我唐突了,一介女子竟敢与您谈论兵事。”
景聿突然笑了:“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倒是记得清楚。不必如此拘谨,你所说的办法皆为上乘,这件事倒是本王谢谢你才是。”
江悠暗道一口气:“那王爷是不治小女子的罪了?”
景聿又笑:“本王何时要治你的罪了?”
江悠:“呼~。那您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昨日的菜品不错,想来你亲手做的会更加好,仅此而已。”
江悠一头扎进厨房,做了几道菜。
“王爷慢用,小女子就告退了。”
江悠做完了,打算赶紧跑路。
“不急,做下一起吃吧。”
江悠苦笑道:“王爷说笑了,您何等身份,小女子怎敢与您一桌同餐。”
景聿倒是无所谓:“你我为论友,不必谈及身份。”
从那以后,江悠每天都到聿王府上做餐食。
偶尔江家老爷问起她,她也只道是店里太忙,或是最近研发一些新的吃食,要教起厨子。
时间一长,江悠和聿王倒是熟络起来。
“今天您想吃点啥?”
江悠随口道。
她丝毫不觉得不妥。
“吃什么?本王想想……”
景聿思索了半天,望着她,道:“你看着做。”
江悠:“好。”
她便一头扎进厨房。
反正她做的,他都爱吃。
那又何必再问呢?
连江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和景聿之间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那个样子了。
又过了些时日。
“王爷既已吃好,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江悠说罢,正准备转头。
景聿叫住她:“不如在我府上住下来。”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妥。
他倒是显露了心意,但却不知江悠的心意。
与她谈话,他愿意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这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江悠却没太生气,只道:“小女子尚未出阁,还是闺阁女子,若是住下,恐对王爷名声有影响。”
未成婚的女子和男子住在一起,传出去,对谁的影响比较大,自是不言而喻。
可江悠最先想到的,是景聿的名声或许会受到影响,而她自己,她从未想过。
江悠不待景聿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江悠怎会不知?
女子心细,自然明白,堂堂的一介王爷,为何独独对她那么平和?
就连这次,她最先想到的,是景聿的名声,而不是她的。
若要真问起情爱之事,她是愿意的。或许景聿也愿意。
可她不敢。
她不敢面对此事。
对她来说,此世就像是浮梦一般。
往后之事,她从未考虑过。
真的在一起,若是某日她意外重回现代,留下景聿一个人……
怎么办?
江悠越想,心中越难受。
走出王府大门,她走到一个角落,蹲下抱头,暗自流泪。
“我不敢,我不敢啊……对不起……”
那是她来到这个异世时第一个可以与之畅谈的人。
那是一个只见过她几面便丝毫不在乎她冒犯的人。
他早就撬开了她的心扉。
天上下起了大雨,将她浇湿,却也让她冷静下来。
她刚走出几步,手却被拉住。
“做我的王妃吧。”
景聿道。
他的脸上充满了严肃,眼底还藏着一丝期盼。
江悠愣了一下。
她挣了几下,但没能挣开。
她的力气怎能和习武的景聿比
江悠的声音清冷了很多:“聿王殿下,请您自重。”
她怎会同意?
那是害了他。
“小女子身患绝症,时日无多,请聿王殿下自重,莫要再说傻话了。”
景聿愣住,站在那,只道:“这……这怎么可能?”
江悠趁机挣开,跑开。
她说的是真的。
即便他是王爷,派人去查,也只能查到这个结果。
总不能强行找个大夫给她看身子吧?
景聿呆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景聿望着江悠离去的方向。
他早就追了出来,看到江悠为了他而流泪。
景聿便是知道,她心里有他。
可待景聿回了聿王府,派了人去江府暗中调查,得到的结果更令他难以承受。
那个古灵精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
时日无多?
不!
怎么会?
没关系!他不在乎!
第二天,他进了皇宫,求皇上赐下姻缘。
皇帝皱起眉头,道:“江家那悠儿我听说过一些,是个才女,倒是配得上你。但朕,早些年听说她身体不好……怕不是……”
景聿行了个礼,道:“儿臣近日时常跟她在一起,并没有发现她身体不好,反而很健康,还能给儿臣做吃食。”
皇帝眉间略展,但还是问道:“此事当真?”
景聿沉声道:“当真。儿臣可用性命担保。”
皇帝清楚自己的儿子,他曾给这个儿子介绍过多次姻缘,但他一概不受。
上次他把左丞相的千金送到聿王府,却差点被聿王给一刀砍死。
偏偏这个女子,他竟刻意向自己求情。
罢了!
皇帝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朕准了!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且跟朕说。”
那一日,晴空万里。
江府的门口站满了人。
皇帝来了圣旨。
江悠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怕不是针对她而来的?
江悠赶紧走到大门口,下跪,接旨。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更是感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聿亲王,人品贵重,秉正纯孝,文武并重,乃我朝年轻一辈之楷模。正值婚龄,今有江氏之嫡女江悠,亦正值及笄之年,婉顺贤明,誉名闺闱,温柔娴雅,与聿亲王,堪称天造地设。故,朕钦定江悠为聿王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话落,公公笑道:“江姑娘,接旨吧?”
江悠流下眼泪。
她明明与他说,她已时日无多。
但他还愿意娶她。
皇帝的赐婚圣旨,怎是那么好下的?
江悠全都明白了。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婚那一日,全城轰动。
江悠,京城第一才女。
景聿,守护皇朝的大英雄,帝皇之子。
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如他们一样优秀的神仙眷侣。
江悠心中从未如此之暖。
或者她来到这方世界,便是为此吧。
那一晚,景聿抱着她,道:“以后,我陪你。”
江悠心头一暖,柔道:“好。”
景聿又道:“我尽我所有,你要多陪我一段时间,不许急着走,要一直活下去,要陪我到老……”
他害怕极了,即便她已经属于他,他还是害怕,哪天醒来时,身边的她浑身冰冷,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江悠哭笑不得,道:“放心吧,我一定会陪你到老的。”
她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阿聿,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江悠,但又不是江家的江悠。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这里永远去不到那里。我也不知为何,会重生在江悠的身上。而那个才女江悠,已经在几年前就因病香消玉殒了……所以,我不是她,我不会死去的。”
景聿望向她:“你就是你,江悠就是江悠。”
江悠急道:“可……”
景聿打断了她的话,问道:“那一日前往公子轩的人,在江府与我论道的人,是不是你。”
江悠安静了下来:“是。”
景聿又问:“创立了悠江楼的人,是不是你。”
江悠道:“也是我。”
景聿再问:“每日前来王府细心为我做吃食的人,是不是你。”
江悠道:“都是我。”
景聿抱着她的力度越来越大:“所以,你就是你,江悠就是江悠,是我的悠儿,不可离我而去。”
江悠感受到景聿的怀抱越发的紧,似乎她马上就会离开一样,她反手抱住景聿,抬起头,吻了他一下。
她眸中含泪,嘴角却微微扬起,道:“既然我来了这方世界,既然今天我们在一起,此生便是如此。往后一生,地狱,天涯,无论何处,只要你想去,我愿陪着你。”
景聿盯着她:“一生怎够,来世还要。”
江悠甜笑:“好。”
景聿又道:“下一世,我去找你。”
江悠摸着他的脸:“那我便等你。”
一切话语皆显得苍白无力,余生,她愿陪他,他愿护她。
这便够了。
一年后,景聿与江悠的孩子出生,龙凤胎。皇帝龙颜大悦,亲封他们俩为郡王和郡主,赐号,凌阳郡王,凌月郡主。
可见皇帝对他们的宠爱。
夫妻二人带着孩子离京游玩,用了四年时间,走过了许多地方,结交了许多的朋友。
直到后来,皇帝身体有恙,二人回京,皇帝亲封景聿为太子。
景聿摄政,江悠侍疾。
九个月后,皇帝因病驾崩,临去前,将皇位传给了景聿。
景聿在位三十年,江悠用她从现代带来的知识辅助景聿治国,极大推动了大景皇朝的发展,将整个皇朝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人无不敬叹。
景聿终生未纳妃,整个后宫重新修整,成为他和江悠的寝宫。
纵观历史,从未有如此痴情专一的皇帝。
论后世间说书人说及言情之事,定是以景聿和江悠为首,堪称绝世佳话。
直到三十年后,景聿禅位于他的儿子景阳,曾经的凌阳王,如今的太子。
景聿和江悠游历世间,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游历过这世间的一山一水,走过年轻那几年走过的每一处地方,见证了他们这几十年的成长。
待他们再次回京时,已经七十多岁了。
就连他们的孩子,如今的皇帝,鬓角也生出了一丝白发。
他们就住在原来的聿王府。
几年后,那一日,夫妻二人本在院中浇花,江悠突然晕倒。
这一晕,便是六天。
太医来,只是摇摇头,叹气离去。
景聿抱住她,一边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低声说着:“悠儿,悠儿,你要好好的陪着我……曾经的那些朋友,都已经逝去了,就连我们的孩子,都开始变老了。这世间如今只剩下了我和你,你怎可抛下我,独自离去。悠儿,悠儿,悠儿……”
在景聿一声声呢喃中,江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费力的抬起手,摸着他的脸,只道:“我怎会舍得离开。”
那场病过后,江悠的精神好了很多,甚至比景聿还好。
只可惜,有些事已经很显然了。
景聿明白,江悠真的要离开了。
或许她那次,已经要离开了吧。
执念啊!
那天夕阳,景聿带着江悠来到一个地方。
他捂着她的眼睛,直到到了地方才松开。
那是他用了半生给她准备的惊喜。
整整一山的玫瑰花,一眼望不到边。
江悠惊喜道:“景聿……”
景聿看着她:“还喜欢吗?”
江悠看着那满山的鲜花:“喜欢,很喜欢。”
景聿叹道:“当年你跟我提及你所在的世界,无意中提到了这一种花,此事,怕是连你自己都忘记了。我耗尽半生,才能确定,这花,就是你说的那种。”
江悠依恋的望向他,问出了那个她年轻时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年轻时问景聿,他总笑着不说话,时间长了,此事也就也不了了之了。
但这次景聿没打算再瞒着了:“大概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吧?”
江悠不明:“???”
景聿解释:“那时我只是无意间到公子轩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你提点到了我,我打算着若是一员良将,我便要招安了。结果后来跟踪你到江府,我还纳闷,江府何时有了如此远见卓识之人。好奇之下,我偷偷的潜入江府,准备跟你再细细探讨,却发现你是个女儿身。从那次开始,我便对你生出兴趣。”
江悠回忆起了很久,才想起那时的一些细节。
她撇嘴道:“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个采花贼,觊觎本小姐的美色呢。”
景聿倒是实诚:“我那时真的被你惊艳到了。”
江悠笑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靠在景聿的怀里。
她说道:“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呀,好多事,我都忘记啦……”
景聿喃喃道:“我都记得,记得我们这一辈子的每一件事,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记得每一个日日夜夜……”
江悠轻轻淡笑:“傻瓜……咱们都老啦,该忘的,就忘了吧……。”
“不,我要永远记得,你也要永远陪着我。”
景聿低声说。
江悠握住他的手:“阿聿……我何等幸运,能来到这里,嫁给你为妻。”
可……她要离去了。
她舍不得啊!
她怎么能舍得?
景聿摸着她的脸庞:“下辈子,我还要娶你为妻。”
江悠笑着对他说:“好。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一起。”
她怕。她怕走的太早,下辈子与他重逢时,比他老。
景聿看着她的笑颜,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到她握着他的手突然松开,心似乎被什么搅碎一样,痛到呼吸似乎都停住。
景聿抱着江悠的遗体一步一步的走到陵墓,将她安置好。
在她的棺木旁还有一个位置,那里是他的。
景聿其实早已死心,他想陪她一起走。
之所以没有,是打算留在世间,找到与江悠重逢的办法。
江悠来自于异世,若她下辈子回到异世,他怎么办?
没有江悠的日子,对景聿来说,活不活都无所谓了。
景聿独自走过许多地方,明知道机会很渺茫,他还在努力寻找着。
即便是累了。
他也老了!
但他一直没有放弃。
景聿去过这世间所有的传说之地,去过这世间几乎所有的寺庙,去过天涯海角,去过大陆的尽头,踏足了每一处有希望的地方。
他历经艰辛,几次差点死去。
但想到江悠,他坚持了下来。
终于,在最后,他找到了希望。
那是一块牌子。
准确的说,是两个半块。
他手中拿着牌子,嘴中呢喃:“悠儿,悠儿,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牌子突然发光,虚空中响起声音:“万事不可强求,需讲个缘。”
“她嫁我为妻,我娶她为夫,这就是缘。”
“你和她缘分已尽。”
景聿道:“不!我找到了你,就说明,缘分未尽。”
“何必呢。”
那牌子叹息一声:“江悠本是异世误打误撞而来,尔未必强求的到。”
景聿很坚定:“哪怕有一线希望,也好。”
“即便赌上你来世幸福安康?”
“只要能遇到她,我无怨无悔。”
“即便来世你会受尽坎坷折磨?”
“只要她不会受苦,我亦,无怨无悔。”
那牌子又叹了一声:“或许吧。”
光芒消失。
景聿回了京城,去往江府。
江府的主人,已经换了几代,但仍是江家产业。
现在的主人,江穆,按辈分算,应该是江悠的侄子。
说是晚辈,也已经六十岁了。
“姑父,姑姑的房间一直未动,尽量保持她未及笄时的模样。”
景聿叹道:“你们有心了!”
江穆道:“都是姑姑嘱咐的,我们这些晚辈只是听话而已,愧不敢当您的夸赞。……对了,姑姑……生前曾留下一封信,还请您过目。”
景聿接过来,打开一看。
“阿聿,我这辈子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念想,只能保留住那一年,我们初次相见的这个地方。你要好好活下去,将我的那一份也活下去。若是想起我,便来这里住几天。若觉得孤独,便让阳儿,月儿,和他们的孩子们陪陪你。”
景聿颤颤巍巍的将信重新叠好,装进信封里,藏进怀中。
他喃喃的叹了一声:“傻悠儿,那虽是我和你的后代,但他们,怎能代替的了你啊……”
景聿进了房间,望着眼前的一景一物,喃喃道:“悠儿,我来陪你了。”
“你下去吧,让我在这待一会儿。”
“是。”
“若我离去,便去找现在的皇上。”
如今的皇帝,已是景聿和江悠的孙子辈了。
这么多年了,世间早已沧海桑田。
就连他们的孩子,景阳和景月,也成了老头和老太太。
江穆沉默了很久:“……是。”
……
夕阳似乎已经西下。
景聿眼中的天空越来越黑。
他躺在江悠未出嫁时所住的床榻之上,回忆着年轻时的点点滴滴。
意识越来越模糊,或许是要睡着了,也或许是……
“悠儿……”
第二天早上,江府老爷敲门,无人应答。
开了门,榻上的老人已经逝去了。
但他嘴角含笑。
碧落,黄泉,无所谓。
他亦要护她。
……
“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的……”
江悠睁开眼。
眼前是那个她现代的那个小屋。
在北京有个小屋是她唯一的成就。
“怎么感觉,做了个好长的梦……”
江悠仔细思索。
她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搜索软件,输入景皇朝。
却是什么都没能搜到。
她失魂落魄:“难道真是一个梦?怎会……如此真实……”
但很快江悠发现,她的手边有半块木牌。
“不!那不是梦!”
那怎么会是梦?
“景聿!我要回去,我要回那个世界!”
“景聿!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要回去!”
江悠呆呆的靠在床头。
砰砰砰……
江悠当没听见。
砰砰砰……
江悠还是当没听见。
砰砰砰……
她终于坐了起来,带着哭腔喊:“谁啊?”
对方没有停,依然在敲。
砰砰砰……
江悠走到门口,再次问:“是谁?”
门外的人说了一句:“是我。”
江悠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好熟悉……
这个声音……她……整整听了一辈子。
江悠赶紧打开门。
那一刻,时间静止。
门外的人笑着看向她。
江悠扑了上去,喜极而泣。
门外那个男人抱着她:“悠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紧紧相拥。
生生世世,爱,永不断。
某处地方,有一道河,河上有一座桥,桥上有一老妪。
她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眼前的虚空中闪烁着这一幕,暗暗道喜。
数年后,景聿和江悠无意间将那块牌子拼起来,那块牌子上渐渐显现出一个字。
------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