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从乱葬岗里翻出来了韩起锐的尸首,乱葬岗弥漫着腐尸的恶臭味道,小玄和祁原甚至吐了两次。
他们二人一人推着陆景润,一人推着韩起锐去了桂花村外的后山,将他们二人合葬鞠集坟旁。
小玄替陆景润立了碑文,看着碑文他跪下来道“陆大哥,对不起,我只能将你送至这里了,多谢你曾经放我一命。”
他泣不成声,不知自己该不该后悔,当初若不是他将那瓶活血化瘀膏送给陆景润,不会有这么些事,他们也不会死,但他当初并未那么做,便不会发现大昌意欲谋反一事,也必然将给大凉招致出不必要的后果。
祁原也替鞠集上了三炷香,是代祁玥所上,若不是他当初救了祁玥,躺在地上的应是她。
他扶起来哭的泣不成声的小玄,安慰道“他不会怪你的。”
小玄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陆景润的坟,又想起那一夜,他对安如山道“放他走吧。”
安如山眉头微皱,虽明白陆景润是仁心,感激小玄救他一命,如今还恩,但若放过他,此事泄露,凉人绝不会像他这般心慈手软放过他们,甚至不会放过大昌。
“大人,此事不能感情用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此事走漏了风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西河王在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失败。”
安如山是用昌话讲的,小玄并没有听懂,他也不知鞠集和安如山为什么会将他从房中带出来,那夜他不过是睡不着,想打开窗透口气,他的房间是靠着后院的,能够看到一排一排的房子,他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了陆景润和安如山鞠集三人正站在院内抬眼看着他。
小玄冲他们粲然一笑,挥了挥手,他想,或许是推窗的声音惊到了他们。
鞠集抓着陆景润的肩膀飞身而上小玄的房间,安如山随后跟了上来。
“陆大哥,你们还未睡吗?”
陆景润并未回他,反倒是安如山冷漠道“你这么晚在做什么?”
“我睡不着,打开窗透口气。”小玄燃起了蜡烛灯,请他们坐下。
但三人并无那心情,他既然是一直未睡得着,难保他会听见方才他们交谈兵火一事,安如山抽出短剑,要杀小玄。
“放下。”陆景润及时制止住了安如山,“放他走吧。”
小玄惊慌的看着他们三人,但他并未真的喊出来,若是喊出来,祁玥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到他们的房间,他心里相信着他们,相信陆景润不会伤害自己。
陆景润自然明白安如山的顾虑,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小玄,又想起来年少的景玉,跪在他母亲身边不知所措,那个世上唯一疼爱他的母亲走了,带走了他的希望。
“将他丢进山中吧,夜里冷,他未必活得下去。”
“大人。”安如山心中上有不服,他担忧陆景润一时的心慈手软会惹出什么大的事故,但他终究是兵从将令,只得听了陆景润的话。
小玄并未有机会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后一重击,便被鞠集打晕了过去。
“鞠集,将他带至山上吧,将他的行囊一起带过去。”
鞠集点点头,扛起来昏过去的小玄。问道“这样怕会吵醒他师兄,他武功不浅。”从他走路的轻重便能略知一二。
“将尉迟喊醒,让他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是。”安如山点头,离开了小玄的房间。
看着鞠集将小玄背了出去,陆景润叹口气道“小玄,对不住了。”
鞠集将小玄背到了山中,那时快至子时,突然下起了雪,天格外的冷,看着昏睡的小玄,鞠集剑已至他脖颈,活人是秘密的利刃,他不想因陆景润善念坏了他们多年大事。
刀已在他脖子间割出一道血痕,鞠集深深叹了口气,将短刀收了回来,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熟睡的小玄身上,此刻他心情极其复杂,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希望小玄活下去,但作为一个大昌人,他并不希望小玄会醒过来。
看他的命吧,鞠集暗暗想。转身间,又想起初见小玄那日,他因保护陆景润受伤,但所有人都在照顾着陆景润,他独自一人在屋中换下缠在腰间的带血纱布,这时门响了。
“谁?”鞠集防备道。
“是我。”
鞠集听着耳熟,开门一看,是那个出手相救的孩子,他冷漠问道“何事?”
小玄冲他一笑,伸手将止血化瘀膏递给他道“用这个好的快。”见鞠集防备的看着自己,他又道“我见你今日弯腰的时候表情凝滞,猜测应是受了腰伤。”
鞠集接过那个瓷白小瓶,淡淡道“多谢。”心中浮起一丝暖意,已有十年从未有人真的关心过他了。
小玄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回了房中。
药是好药,虽然初用时有些疼,但第二日他发现伤口果然好了许多,将药还给小玄时,他只是淡淡道“这药是送你的,我自己还留了些。”
鞠集点点头,不再与他多说。再次遇见小玄时,陆景润将他留了下来,鞠集心中一阵惊喜,他不善言辞,不知为何与小玄在一起时话总是很多。
他会谈起他的故乡,谈起他的少年,谈道武功,那是他多年未有的友谊,那时他甚至想,如果小玄能跟着他们一起该是多好。
回头看了小玄睡熟的模样,鞠集怜惜道“好好活着。”他最终还是盼着他活下去。
抉择,只在一念之间,一念之间,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