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利说的话没错。
销售渠道的重要性超过了产品质量。
正常人总是更相信衣冠楚楚的法师和医生，不会相信拎着个破手提箱，从里面的零碎看，可能主人还有个副业是理发匠的江湖游医。
在法师和正规执业医师无法治愈病人时，病人或病人的家属才会因绝望去接受后者提供的治疗方案。
也许病人再坚持接受正规治疗一段时间，就有希望好转，或至少能够延长一点生命，又或能改善一点最后时刻的生存质量。
一旦选择了游医的偏方，正常情况下绝对只会导致更大的悲剧。
涉及史前文明的极小概率事件除外。
小凯蒂的母亲不顾丈夫和家庭医生的劝阻，执意到下城区越树莓大街一家占卜亭的地下室买了传闻中的新术士秘药，给独生幼女服下，两天后，小凯蒂明显好转，咳嗽几乎停止，据佐赫先生说痊愈可期。
憔悴的母亲一下子焕发神采。
一周后，小凯蒂的病全好了。
“我就说吧，那个传闻是真的，万康宁就是第一代术士秘药，高文大师现在开给小凯蒂的，可是第二代术士秘药呢！效果当然比第一代秘药强！”
女儿康复不仅去除了桑切斯夫人心中重担，还给她以巨大的成就感，成就感来源于是她力排众议，不顾丈夫桑切斯先生和家庭医生佐赫先生的劝阻，去越树莓大街买回新术士秘药，救回了小凯蒂。
最近丈夫都没法跟她吵架了。一旦两人在什么事上有意见分歧，桑切斯夫人只要把小凯蒂的病那么一提，桑切斯先生保准哑口无言。
也因为这份成就感，桑切斯夫人在城郊俱乐部里，在和闺蜜下午茶时，在商店买东西时，逢人便谈论这件事。
“可我听说，那位术士是住在红崖区里的啊，红崖！那种地方的人生产的药物……也许小凯蒂本来就快好了呢。”
桑切斯夫人听到居然有人对自己的英明决策提出异议，立刻着急了。
“你知道些什么呀！当时小凯蒂咳得都快要……光神保佑，那个字我可不愿提，只能说现在回忆一下都心里疼得慌。如果不是用了新术士秘药，后果不堪设想。至于秘药产地的问题，高文大师说啦，可敬的术士老先生是一位虔诚的光神信徒。他特意住进红崖，就是要引导那里的可怜人儿们敀依向善哩。与此同时，术士老先生还利用光神赐予他的知识，开发药物拯救世人，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惜听说他很少离开红崖区，否则真希望能见见这位老先生。”
去红崖见，桑切斯夫人是不敢的。
桑切斯夫人并非新术士秘药强效的孤证。同一时刻，苦盐城的中产阶级里，颇有一些人患上白喉病，包括万康宁在内的药物对之全都无效，只有新术士秘药能够治愈。
47培养出对第一代抗生素有抗药性的白喉杆菌，并利用自己的器官在苦盐城中进行投放。
这次大范围投放的效果比起当初在红崖区投放的效果要差上许多。贫民窟里的居民们暴露在极差的卫生条件下，又普遍营养不良，哪怕是有一二级职业等级的战士，都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染上47投放的疾病。
苦盐城中产阶级的居住环境和营养状况就要好上许多，47器官活动也相对不易，因此感染的人数其实不多，多是免疫力低下的老人和儿童。且47只投放了这一种疾病，万康宁还是能对很多还未发展出抗药性的细菌性疾病有效，对比其出现以前的其它药物，仍然堪称神药。
然而人们毕竟看见了明显的实证比较，再加上新术士秘药有神秘主义加成，能够勾起猎奇心态。“新术士秘药”的话题在整个苦盐城流行开来，并往往和“光神赐福”，“万康宁就是上一代术士秘药”联系在一起。
在朗利稳住医生和治疗法师，维持正规销售渠道垄断的情况下，他产品的商誉仍不断减值。新术士秘药出货量则不断增加，增长曲线比之初代术士秘药刚发卖时要陡峭许多。之前朗利和安萨里对万康宁的宣传，一定程度上成了新术士秘药的垫脚石。
47停止继续投放白喉杆菌。相同的手段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一定会重新引来特务局的怀疑。好在帝国西南湿热，春夏之交本就是易发病的季节。47达到目的后就停止投放行动，避免留下线索，转而用二号器官配合卡尔吉拉德，专心煽动“万康宁不如新术士秘药”的舆论。
卡洛斯确实在重启调查。
特务局是直属帝国皇庭的锋利爪牙，皇庭和豪商阶层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关系，特务局当然会对豪商有所监视。以前卡洛斯在西南分局时，主要工作是侦缉混沌邪徒和失控灵能者，现在身为苦盐城站秘书长，也要负责关心本地豪商的动向。
早在朗利和安萨里开始生产万康宁时，卡洛斯就对自己之前红崖之行后做出的判断产生怀疑。
能被两个豪商看上并窃取的配方，不会是简单的安慰剂。但老术士或者说老神棍的背景明明不能支撑他具有开发药物的技能组。术士不是法师，是靠血脉不是靠知识吃饭的，一个乡下养蜂人没理由突然能发明一种神药。
即使有这些怀疑，卡洛斯起先并没多事。世界上不可解的事情太多，首当其冲就是魔法和科学的奥妙，如果他的探究欲真这么强，就该留在老师的法师塔，努力承接其衣钵，甚至青出于蓝成为大奥术师，而不是投身特务局。
卡洛斯已经确定了老术士不是被纳垢污染的灵能者，本职工作完成就好，他还有权钱要争夺，有漂亮的妻子要满足，没空管这闲事。
直到卡洛斯的办公桌上摆了卡尔吉拉德伙同红崖黑帮头子葛拉和朗利安萨里联盟在药物市场展开竞争的情报，他才意识到自己必须重启对红崖区术士的调查。
这个术士在苦盐城出现后，围绕他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且影响渐次增大。
卡洛斯确实找到很多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