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就是除夕,本来两个人可以安宁又热闹地过个新年。可是,突然家里住进了个本不是外人的外人——依秋,这里里外外却客气起来了,这一客气便将应有的热闹驱散了。
那秀兰心里本想着:这年一过,便要对付着给依秋寻个人家,安顿了她。可听望卿之言:那依秋的母亲刚刚逝世,热孝在身,自然是不能婚配的;再看那依秋整日哭哭啼啼也不似假。那只好趁着正月里,望卿的朋友来拜会,让那依秋偷偷地看那些朋友,若是看上了,便与她撮合。秀兰与望卿一说心里的想法,望卿自然是答应的,怕只怕那依秋不答应。谁也没成想:那秀兰与依秋一说,依秋也没有不爽,只是说道:
“但凭姐姐做主,只是我孤家寡人的要与人家说清楚。”
秀兰心里知道她想说什么,便也回道:
“放心,你要是看上了谁,就言语一声,我与你说媒,婚期自然是往后再议。”
依秋好像是放心了,说道:
“没想到,姐姐年岁不大,却也会当个媒人。”
秀兰笑了笑,说道:
“你不知道吧:我本有个干娘,她是个媒人。自小跟着她长起来的,看也看会了。就是我和我家先生也是她说和的。”
“姐姐好福气!”
秀兰却叹了口气:
“有什么福气?自从跟这呆头书生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罪。”
依秋被她这一说,却来了兴致,问道:
“我看恩公也是个善士贤人,怎么会让家里的人吃苦受罪呢?”
“以后再说与你听吧,我得去采买些过年的小吃食。”说罢,秀兰便和望卿出门去了。
人们就这般在爆竹的响声中迎来了除夕。三个人在家中预备年夜饭,可没想到被一只待宰的鸡难住了。秀兰与依秋不敢去杀,叫望卿去杀。望卿捉住了它,却也不敢下刀,楞由它在手上扑扇着翅膀。
无可奈何,望卿将它绑好了,去请那邻居大哥帮忙杀这待宰的鸡。邻居的大哥是个热心的人,一把将绑好的鸡拿在手上。一手拎起鸡头,一手拿着菜刀,在它脖子上一划,鸡血便流下来了,流在那预备着接鸡血的碗里,那鸡哀鸣了两声,只剩扑腾的声响了。看那鸡血似乎流尽了,那邻居大哥将鸡扔在一旁,那鸡却也还能挣扎一下。
那邻居大哥掀起绑着身上的围裙,将手上的鸡血都擦在了围裙上,边擦边说:
“没想到你挺大个人,连只鸡都不敢杀。”
望卿傻笑着回道:
“从小胆小,没杀过。”
那邻居大哥将手上的围裙放下了,似乎像征服了天下一般,对望卿说道:
“等它不动了,再把它放热水里拔毛,我走了。”
望卿往外相送,回来便看见那两人一边看着自己,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望卿知道她们是在笑自己,兀自解释道:
“你们知道什么?我这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那两人一听这话,便笑得更加放肆了,那秀兰还言道:
“你看他,就是胆小也有这般说辞。”
说罢,又笑了起来,望卿被她一说,却也逗笑了,三个人一齐笑着,仿佛满世界就被他们的笑声包围了。
忙忙活活一天了,天色也暗将下来,年夜饭也终于上了桌。望卿去关了大门,三个人坐在一块,享受着温暖。吃了饭,望卿在院子里放了鞭炮,照例今夜是不能睡觉的。于是三个人坐在火炉旁,说着以往的事情。不管怎么绕,却也总绕不开望卿。想当初,秀兰是卖身葬父,而依秋则是病重乞讨,都是受了望卿的恩惠,望卿却不以为意,只说是这些年苦了秀兰。
这一夜便在思古忆今中度过了,这除夕一过,便是正月,走亲访友的人自然是不少。这不:谭秀便与几位同窗一同来到望卿处拜访。望卿也没想到他们来了,急忙相迎,请众人到屋里喝茶。
望卿招呼众人坐下,那依秋便上来泡茶,秀兰又端来瓜果小吃。
谭秀便对望卿说道:
“我以为你这几年饱受漂泊之苦,没想到却金屋藏了两位娇,坐享齐人之福啊。”
望卿赶紧摇头,严肃地说道:
“谭兄休要玩笑,这泡茶的姑娘不是我的夫人。她只是个受苦之人,无处安身,暂住我家,切莫要胡言,坏了姑娘的名声。”
谭秀知道说错了话,赶紧起来,对那依秋说道:
“姑娘切莫要生气,我昨夜吃得酒还未醒,胡言了。”
依秋也不说话,冲他微微一笑,便坐在那秀兰的身旁。那谭秀见依秋也没生气,便坐下了。刚坐下,就听他怀中发出“吱吱”的声音——是蟋蟀的叫声。想那蟋蟀是秋虫,如何能活到冬日?众人便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那谭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葫芦中就是那叫着的蟋蟀。刚拿出来,却又不叫了,打开看了一眼便又放入怀中了。
众人知道他是喜欢养这些无用的虫子,便笑着说道:
“上次是蝴蝶,这次是蛐蛐,你们知道他这小葫芦卖的什么药吗?”
谭秀也笑了笑,回道:
“我这葫芦里就卖这小虫儿。你买吗?”
“我买这玩意什么用?”众人问道。
“玩呗!”
众人不解,只笑他童心未泯。
待到众人都告辞了,望卿往外相送之时,那秀兰便问依秋有没有看入眼的人。依秋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秀兰见她摇头,却说道:
“那揣着蛐蛐的,我看着不错。听他谈吐是个读书人,想来家境也不错。”
依秋回道:
“什么家境不家境的,只看他这般年岁却还如此贪玩,想来不是个安心守业的人。再听他谈吐,虽然是读过书,却是这般张扬。”
秀兰接道:
“没事,咱慢慢找,总能找到一个喜欢的。”
“其实我有喜欢的。”
秀兰急急问道:
“是谁啊?”
依秋低着头,拿手往外一指,说道:
“就是他。”
秀兰顺着她的手,往外看去:只见那望卿送走了客人,正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再看那依秋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或许这少女的脸红已经说明了一切,秀兰也就瞬间明白了。
依秋说罢,便急急地回了自己的房中。望卿看见她着急地回房,忙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却摇了摇头,只说道:
“醒了一夜,困倦了。”
望卿回答了一声,去了客厅,见那秀兰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便问道:
“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
事已至此,秀兰自然是将事情与望卿明讲了。望卿先是一惊,却又害怕,怕只怕秀兰心里不悦。可秀兰心里却觉得这些年来,未给他生下一男二女,若不许他再纳一房夫人的话,这俞家的香火便断了,便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那时候娶个两三房夫人本也是无妨的,可望卿就怕凄苦了秀兰。既然今日,秀兰都愿成人之美,那还有何不可。打算着等依秋的热孝期一过,便迎娶她。
时光自然是像落花流水,去得那般的急。转眼便到了迎娶依秋的日子。婚礼照例是晚上办的,望卿也还是向严府的管家告了几天假,那严府的老夫人一听是这般的喜事,又差人送来许多贺礼。
望卿本不想大操大办,可亲友宾朋却是十分热情。那谭秀还打趣道:
“你可真会诓人,先前还说这不是你夫人,你看看,到底是你夫人吧。”
望卿被他一说,脸上却也红了一阵,他却依旧不饶,说道:
“你们看这新郎倌还脸红呢?”
众人被他这一逗,还有不笑的?就连那新娘子也在盖头下面偷偷地笑了不知几声。
早已有傧相在那里住持婚礼了,高声的喊道:
“一拜天地!”
就见两位着红披彩的新人朝门外深深一拜。拜罢起身,那傧相可为难了。为什么呢?照礼应是二拜高堂了,可这两位新人的父母高堂早逝,无人可拜。众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这一点,静静地单看着那傧相。这傧相却也聪明伶俐,急忙说道:
“这对新人是天造地设的,须要再拜天地。”
众人都暗暗地赞许傧相的言语,又笑将起来,这一笑那便热闹起来了。
那两人又对天地深深一拜。又听那傧相喊道:
“夫妻对拜!”
两人对拜了,便就送入洞房了。宾朋们簇拥着这两人进了新房。看天色已晚了,便也向望卿告辞。望卿出门去送,众人却打趣道:
“这新郎倌可真不懂事。想来你也该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还出门来送我们这帮闲人。”
望卿也笑着说道:
“那我就不远送了。”
众人散去,望卿本想和秀兰一齐收拾收拾酒桌,可秀兰也叫他赶紧去新房中,不要让新娘子盖着盖头等你等到半夜。
望卿便又进了新房中,见那依秋盖着盖头,坐在床边。望卿拿起桌子上的秤杆将她的盖头挑了去。见她满脸光彩,头上戴着那凤凰的步摇。
望卿看见那步摇了,说道:
“这步摇可真好看。”
那依秋却问道:
“难道就这步摇好看吗?”
望卿痴痴地笑道:
“你也好看。”
“那你就光看吗?”
望卿自然是心领神会,宽了衣物,转身吹灭了灯,爬上了床。
正所谓:金针刺破杏花蕊,不敢高声暗蹙眉。
自此,一家三口便可在这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了。为什么只是几年呢?几年之后呢?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给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