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上曲曲折折的小路有一辆亮着车前灯的黑色轿车正在缓缓行驶。外表融入黑夜的汽车却在这安静的夜晚中显的十分违和。蜿蜒小路前方的居住区里三三两两的小房子开始浮现自己破旧的身影。
“古默，就把车子停在这里吧，里面的路不太好走。”古言看着面前已经看不出道路样子的山间小径。
“好的。”
古默停好车，搀着古言慢慢的向居民区走去。
看着路两旁破旧的房屋，古言有些怀疑这附近到底是否住有人家。可是他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能支持他往居民区的伸出走去。古默将他放到路边的一个石墩上坐下，随便找到了一个看着屋顶已经摇摇欲坠的人家，敲响了这家的破木栏板门。
一声犬吠从拦板门后传出。
古默敲了不断时间的门，可是始终不见门里面有主人出来回应。就在古默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张黑瘦黑瘦的脸从拦板门后的缝隙中探出。
“你们，是谁啊？”
古默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张小男孩的脸。
“姐姐的车在这附近没油了，可不可以请你家大人出来。”古默俯下身子，用温柔的语气向小男孩解释道。
“我家的大人出去了，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姐姐，你们去别家借宿吧。”小男孩说着就收回了探出的头。
古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可是身后却传来了拦板门被打开的声音。
“进来吧，屋里面很破旧，你们只能睡在柴房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孩将门打开。
刚刚不肯开门的小男孩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你不是说，谁敲门都不要开的嘛？”
“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天太晚了，让他们进来吧。”
那开门的女孩头发散乱，穿着破烂的裙子，看起来病弱不堪。
“谢谢你们两个了。”古默笑着看着两个瘦弱的孩子。“哥，咱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明天咱们再往居民区里面靠近。”
古言挣扎着起身，古默见状快速上前搀起古言，两人慢慢向屋内走去。
那小男孩看着古默和古言进来后，伸手去关门，她的姐姐忽然把他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一个破旧狭窄的铁架床、码放整齐的柴堆、满地的灰尘、堆的半人高的稻草堆。这就是古言和古默看到的房间内的所有物品。
“这是个褥子，你们将就着用吧。”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缝着补丁的铺盖卷，并将它铺展到生锈的铁架床上。
“谢谢你了，小妹妹。”古默还想再说些什么，而那小姑娘只是微微点头，就离开了房间。
“真像哥你小时候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古默一边拍打着铺盖卷上面的灰尘，一边向古言打趣着。
“我以前明明比她天真多了。”古言一本正经的看着古默。“毕竟我可是憧憬过能在孤儿院里好好生活。”古言笑容温和。
“哼~行了吧，又讲这种黑色笑话，快睡觉吧。”古默把床铺开，转身去搀扶古言。
古言躺在床上，古默坐在床边，看着古言的脸，轻笑一下，慢慢躺在了他的身边。
“你抱着我干吗。”古言无奈的看着古默那近在咫尺，美丽的脸。
“床太小了嘛，好了，好了，睡觉吧。”古默抱着古言的手臂又紧了紧，然后闭上了眼睛。古言没有多说什么，抬眼看了窗外的身影后，也闭上了眼睛。
破旧的小屋中就这样陷入了寂静，临近的山谷中时不时传出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后半夜时，安静的柴房里忽然有一个瘦小的影子钻了进去。透过月光隐隐看去，那瘦小的黑影正是这家的小男孩。小男孩蹑手蹑脚的移步到铁架床前，看着睡得正熟的两人，他将手悄悄的伸进古默的口袋。他用他那瘦小的像枯枝一般的手轻轻夹出一叠钱，随后又将钱快速收到自己的口袋里，急急忙忙的从柴房跑了出去。
小男孩刚刚跑出去，古言就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看着柴房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
古默被他的动作吵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带着有点迷糊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哥？伤口疼的睡不着吗？”
“没什么，睡吧。”古言侧躺下来，轻轻抚摸古默脸颊。古默露出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叫醒一天的如果是鸡鸣的话，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可如果是孩子的惨叫声，那就太反常了。古言从床上猛然惊醒，因为他听到的便是孩子的惨叫声。
“放开我姐姐。”瘦小男孩被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拉着。在男孩的面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拖拽着他的姐姐。
“放手！”古默搀着古言，进到了房间，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大喊出声。
“嗯？你是哪里的鸟？”那满脸横肉的大汉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有些疑惑。
“我们是在这里借宿的人，你们为什么对这两个孩子出手？”
“他们俩的父亲欠了我们的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问题吧。”大汉显的有些不耐烦。
“那你去找他们的父亲啊，对这两个小孩出手算什么本事。”古默显的有点气愤。
“嘁，两个外乡人懂个屁！”那大汉松开女孩的手，一步步向古默走来，站在古默面前，用可怖的表情看着古默。“不想死的话，给老子滚！”
古默没有多说话，她将手搭在大汉肩上，然后下一秒就缠上了大汉的腰。再然后，大汉只觉的天地两头颠倒，再感觉到自己还在地面上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倒在了地上。
“憨子，你连个娘们都打不过吗？”一旁拉着男孩的男人怪叫着向古默冲过来，古默微蹲身子，双手抬过头顶的同时截住了男人打过来的拳头，腰间用力，那男人就被摔了出去。
古默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发问道：“还想挨打吗？”
“嘁，等你们走了，老子照样回来弄这俩崽种。”两个男人放下狠话，悻悻地逃走了。
古默扶起倒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但是两个孩子面对着古默，都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怎么办呀，哥，我有点不太放心这两个孩子。”古默显得有些焦急。
古言看着古默的眼神，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家大人在哪？我把你们送去吧。”古言一瘸一拐的走到女孩的面前问道。
“可……可能在镇上的酒馆里。”女孩支支吾吾的说着，眼睛不敢与古言对视。
当车驶进镇上时，已经是中午，当头的烈日照射的人们有些烦闷。
“就是那家。”女孩指着车窗外的一个酒馆。
古默搀着古言下车，跟着两个孩子走到了酒店的门口，还没进去，就可听到了里面的打砸声。
“拿酒啊！你们聋了吗？”
“客人，您也得先把前天赊的账结了我们才敢再买酒给您吧”
“我说拿酒！”
“先生，您再这样，我们就要叫治安执行者了。”
当古言走进酒店内，才发现是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正在和店员争吵着。
“父……父亲。”古默身边的男孩对着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叫道。
那疯癫男人回头看了男孩一眼，然后继续和店员争吵。
男孩冲到父亲面前，抱着男人的腰间，带着哭腔喊道：“父亲，咱们回家吧。”
谁知那男人竟一脚把男孩踹开，大骂道：“滚！崽种！”男孩被这一脚踹的不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古默显然被这一幕惊到了，她对男人暴力的行为感到十分气愤，想要上前与这个男人理论。古言却在古默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等一下。”
古言拖着受伤的腿摇摇晃晃的挪到男人面前。他对店员说道：“拿酒吧，他欠的账我都替他结了。”古言边说边掏出一几张钞票。
店员感到十分疑惑，但是他也怕这面前的疯男人再给他找什么麻烦，索性有人替他结账，店员就把酒拿了过来。
“我这几天也挺愁的，咱俩喝几杯？”古言看着面前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向他发出了邀请。
男人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古言，忽然一笑。“哈哈，瘸子，瘸……子，好，好！咱俩喝一杯，你请客，你请客！”男人口齿不清。
古言和男人坐下，看着男人闷头喝酒，一言不发。
“你！瘸子！为什么请我喝酒？”男人指着古言的鼻子。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古言反问男人。
“我？那还……还用说？我这辈子糟透了！”男人边说边痛饮着烈酒。他砸吧着嘴，又继续说道：“我之前，是个拉货的执行者，和……和其他两个人合伙干。”男人又是一口烈酒入喉。“然后，有一天，我起了贪念，做了一笔假账。哈哈，大赚一笔！”男人表情变得喜悦起来，但这喜悦在男人脸上保持了不过两秒
“但是啊，人他妈的就不能作亏心事，做黑账的证据不久就被那俩合伙人发现了，然后啊，然后啊。”男人把脸贴近古言。“你猜怎么着？”
古言轻呡一口酒。“不知道。”他无所谓的答道。
“那他们还用说？他们当然是报复我了！哈哈哈，他们直接坏了老子的货，让老子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哈哈哈！”男人笑的挤出了眼泪。“老子到头来还欠了他俩的债了，他俩到头来还算上了利息，天天找老子催账，报应啊！”
男人看着空空的酒瓶，对着店员大叫：“再拿酒来！”
店员有点厌烦的看向古言，古言轻轻向店员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又是一瓶酒被摆到桌子上。男人迫不及待的打开酒，痛饮一口，又接着说道：“这之后，就更有的受了，老子的婆娘，嫌老子太穷，就丢下两个只有两岁和三岁的孩子跑了。”男人丢开杯子，索性直接对着瓶口吹了起来。然后放下酒瓶，打了一个饱嗝。“这他妈还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老子越想越不对劲，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这回你猜又怎么着？”男人带着病态的表情看着古言。
“孩子不是你的？”古言面无表情的问道。
“哈啊哈，哈哈……对喽，对喽，医生说老子就他妈没用生孩子的能力！”男人低吼着，狂笑着。
“可是那时候你的孩子们不是才两三岁吗？”古言带着几分笑意。
“哈，瘸子，想笑就笑吧，老子就是带大了别人的孩子。”男人抱着酒瓶松不开手。
酒馆的门突然被暴躁的推开。进来的正是之前那两个讨债的大汉和男人。
古言看到眼前这副状况，大笑两声。他偷偷递给醉酒男人一把匕首。
“给这故事个结尾吧。”古言丢下这句话，一瘸一拐的拉着古默离开了酒馆。
那大汉见古言和古默离开，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表情得意的说道：“喂，老朋友，欠咱的钱啥时候还啊？”
男子饮完最后一口酒，抄起手中刀子，大叫道：“老子这就还给你！”
刀子，鲜血，叫喊声，重叠在酒馆之中。
男人看着到底的汉子和手中染血的匕首，跪倒在地上。和汉子一起来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吓的跑了出去。
店员见到这一幕，吓了立马通知了附近的治安执行者。
男人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孩子们，第一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如果父亲还能见到你们的话，一定会好好对你们的。”
午后的阳光还是如此的刺眼，但是闷热感变得没有那么强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捎带温润的烘烤感，这种感觉说不上舒服，但也不会令人难受。
古默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思考着什么的古言，低声问道：“哥，咱们这么做对吗？”
古言头也不回的说道：“谁知道呢？对错这种东西。“
忽然靠近古默的车窗被敲响，古默摇下车窗，看到之前的小女孩拉着他的弟弟站在车窗前，手里还拿着一叠钞票。
“对不起！”女孩和男孩一起鞠了一个躬。
古默一脸懵的看着他俩。古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古默的衣兜。古默伸手摸向衣兜。
“什么时候？”古默有些吃惊地小声嘀咕道。
她看着车窗外低着头的姐弟俩，露出了微笑。她将钱拿回，又抽出一半，塞进女孩口袋。然后快速摇上车窗，驾车扬长而去。
女孩看着夏日树影在车上流动，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驶向远方。
“谢谢。”女孩微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