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最喜欢古诗里这样一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柴门,风雪,佳偶天成。仿佛没有柴门的风雪是孤寂的,没有风雪的柴门是寥落的。
我一直感恩命运把是生在农村,可以让我如此近距离地结识故乡的一草一木,那些炊烟,那些茅屋,那些竹林,被故乡的溪水串联,刻画成我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乡愁。
圣哲老子曾畅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温馨乡村,这一点,在故乡最常见。尤其是旧时的故乡,很少有人垒砌高高的院墙,就连院门也不会用钢铁制造,而是齐整整的一排篱笆,门也是用竹子或树枝做成,斜斜密密地订在一起,像一副竹排。
乡间,农人朴实得很,有些人甚至连篱笆也不愿意扎,扎篱笆的人家,多半是在院子里种了些菜,防止散养的牛羊闯进来,把菜园子里的菜给嚼了。
篱笆是隔着一层草木的美,院子里的芍药花开了,油菜花丛里有了嘤嘤嗡嗡的蜜蜂,今年总共做了多少坛子豇豆,腌制了几块咸肉,不用到主人家里去,隔着一层篱笆就知道了。篱笆寓意着农人开放的胸怀,不自私,不害羞,直至白白地袒露给你看,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底,这就是我的幸福与不幸,毫无保留。
小时候,我家也有这样一个篱笆院,父亲在院子里挖了藕塘,每到夏季的时候,满塘的荷花飘香,蜻蜓戏水,若是落了一场雨,那就更有看头了,雨滴在荷叶间跳动,如断了线的珠子,煞是可爱。藕塘的四周,父亲还会栽种一些藿香、荆芥、薄荷,父亲说,有这些植物在,院子里不生蚊虫,且一年的大段时间都能闻到清爽的草木香。
篱笆院外,父亲会种上丝瓜,还有豆角、四季豆,春夏之交,有吃不完的菜肴,青菜们开花的时候,有着另一重别致的美,美得家常,美得温馨,和这样一圈篱笆院形映成趣,嫣然世外。
门前有溪,溪水清澈见底,掉了根红头绳进去,拽一根篱笆上的竹子就能很容易把它捞上来,溪水里,时而有一些草鱼,无人喂养,全是大自然的恩赐,若是遇见阳光晴好的日子,可以烧红一根绣花针,折弯了,做成钓钩,从溪边的土壤里挖出两根蚯蚓来,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钓到两三条草鱼来,去鳞炖汤,放上院子里自家种的茴香,味道鲜美得很。
住在篱笆院的日子,可以与隔壁的邻居共吃一锅饭,共用一份餐具,想唠嗑了,不必到隔壁去,对着篱笆就聊上了,想起古诗里的句子“隔篱呼取尽馀杯”,说的不就是融洽的篱笆院生活和邻里关系吗?
想当年,陶渊明隐居南山,过的估计也是篱笆院生活。早晨起来,顶着一串鸟鸣出门,南山的菊花开了,采下一些,荷锄而返,回到家,把菊花挂在房檐下风干,不几日,就有沁人心脾的菊花茶了。
唐人戴叔伦在去柳溪道院时曾写下这样清新的句子:溪上谁家掩竹扉,鸟啼浑似惜春晖。日斜深巷无人迹,时见梨花片片飞。这样的情景,这样的院落,看似人间,不逊仙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