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张普（7）
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别忘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躺在床上的。你妈妈给你买那么大个蛋糕，你都可以狠心不起来吃，看都不看一眼。”
我多么自私啊，一躺就是一年。有股暖流在我身上流淌着，无声无息，黎佑也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任性了点而已，我还是很懂事的。
“晚安吧！回去好好睡个觉。”黎佑说。
我转身推开了房门，锁上。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张普，他牵着黎微的手对我笑，在很远的地方就对着我笑，慢慢地走进我，黎微一脸幸福的样子，张普他并没有叫我，他一直在看着我不说话，到最后才吐出一句，你是谁啊？
我被他这句话给惊醒了，再也睡不着。挂在墙上的那个钟是七点十五分，秒针慢悠悠地移动着，我似乎听到它动的声响，那么轻那么有节奏感。
我爬起来拉开窗帘，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我努力呼吸着早上新鲜的空气，有着青草雨雾的味道。
这里显然和上海不一样，我俯视只看见几棵葱郁的老树和一片似乎不着边际的草坪，而在上海旅馆的时候，没有这种自然的景色。它似乎是个忙绿不停的城市，那里的人太多追求高物质的生活，让人有种日夜不眠的感觉。
我多希望明天可以快点到来，多希望我可以快点见到张普，我幻想了无数次我们见面的场景，他会不会捧着一束玫瑰来见我或者是一束百合？又或者是个惊喜？我几乎越想越兴奋，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去把墙上那个钟拆下来自己另调时间。
我拉开房门，听到厨房洗碗筷的声响，是我爸。我走进去，他惊讶我怎么起得那么早。
“你在干什么？”我有点明知故问，但是我还是开了口。
“洗碗啊，准备做饭。”他慈祥地笑着。
“糜采儿不洗吗？总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下厨吧？”我夺过了他手中的碗，愤愤不平地嚷道。
我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鞋子拖得老响，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我朝厨房外瞥了一眼，然后就听到她扯着嗓子喊：“不乐意可以不做。”
那时候我真想跑出去给她个耳光，可是我不能，她是我妈。我同情地看着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着黎佑回来这里受罪。
“没事，以前我都习惯了。这次是我专门为你下厨的。”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看了更加难受。
“为我下厨？为什么？”我问。
“你生日啊！”他比我还开心的样子，可是他记错了吧？是明天。
“明天才是我生日，不过明天不用忙了，我有事会不在家的。”我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继续做他的事情。我走出厨房，盯着躺在沙发上的糜采儿，她穿着吊带睡裙，手里拿着一本女性时尚杂志。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上楼，可是，她却叫住了我。
“明天你生日，你要多少钱？”她的习惯，我的生日她只会给钱我和买一个蛋糕。
“我不要钱。”一个要死的人了，要钱有什么用呢？我深呼吸了一下，说，“明天也不用给我买蛋糕了，我不在家。”
“你上哪里？”她像触电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满脸问号地看着我。
“一个地方，你别问了。”我敷衍了一句。
“要是你敢回到上海找那个张普，以后别想出这个门！”她又躺了下去，漫不经心地说。
“死了就在也不会出这个们了。”我有点难受，后悔说出这句话，我也知道她会难受，所以更加后悔了。
我走回房里，什么也没有再说，她也不说话。吃饭的时候我也没有下去，我是在房间吃的，黎佑送上来给我。
“别上网了，吃饭吧！”黎佑手里端着一碗饭。
“哦！”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
后来黎佑把我电脑给关了，一开始我是很生气，但是后来又马上吃饭，他一直盯着我吃。我很不自在地朝他笑笑，又吃几口，再朝他笑笑，像傻子一样。
“黎佑，你喜欢什么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我想淘一样东西给他。
“你问的是什么？我什么也不喜欢。”他直接扼杀了我的念头。
“女人你喜欢不？”我捂着嘴巴坏笑起来。
他白了我一眼，说：“吃你的饭，不要说话。”
我没有听他的，再说，我就这样乖乖把饭吃完的话，那糜写海就不是糜采儿生的了。
“黎佑，我给你介绍个妞吧，好不好？她真的很漂亮耶！”我把碗筷放在一边，想象着乐以珥和黎佑在一起的情形。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真实古板的人类！真不知道你怎么考上北大的！”我也不理他，我直接打开我的电脑。
我百度了“多余酒吧”的照片，如我所料，里面很多乐以珥的照片，但是都是抱着吉他低头唱歌的，没有一张是正脸的。
“喂！我说的那女的就是她！漂亮不？”我把电脑拿到黎佑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看我，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奇怪地问。
“哪里有人拿自己的照片问人家好不好看的啊？”他还在笑，甚至笑得更加厉害。
“黎佑！那不是我！你看清楚点。”我凶他。
他又看了几眼那个照片，接着紧皱着眉毛说：“仔细瞧还真发现不是你哦！”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答案。
黎佑注视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被他盯着不自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上前一步，把我压倒在了床上，我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黎佑……”我慌慌张张地叫他。
“写海，你叫我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他的脸慢慢地贴近我的脸，我恐惧地看着他，甚至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淡淡的清香。
“什么怎么办？”我说，“黎佑，你先放开我。”
他好象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直盯着我，整个人还死死地压在我身上。
“哥……”我故意把“黎佑”改成了“哥”，他会有反应的我知道，我是聪明的孩子。
他皱了一下眉毛，马上站起来，窘迫地看着我。
“对不起。”他说。
我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要我爸妈知道的，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我看着黎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愣在那里对着他傻笑。
他可能也被自己吓到了，什么也没有再说，慌张地离开。我的心久久都没有平静下来，几乎要跳出来了一样。
自黎佑离开，一直到晚上我也没有看见他，我躲在房里不出去，他没有找过我。我听了一整天的音乐，找了乐以珥给我唱的那首歌曲，重重复复听了很多遍，就是听不出乐以珥唱的那个味道。后来我直接换了歌曲，那些情歌都太伤感，忧伤的旋律也渗入了我的身体，特别难受。
虽然等待我的是死亡，可是，在我将至死亡的那一刻，我依然希望我可以微笑着离开，我依旧可以是那个高傲而无所谓的糜写海的！
我给张普发了条短信：明天，记得赴约哈！字里表达不了我的思念，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才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停机。我忽然想起了以前，他的手机也是停机，最后我们还是经历数日才偶然相遇的。我慌了，我承认我真的慌了，那种感觉似乎越来越清晰，害怕失去，甚至真的已经失去了。
我立即关掉音乐，夜，那般寂静，我却从未发现。
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像快要裂开了一样。回来的两天，我以为我的病情有所好转，可是它像火山爆发般让我难以忍受那种疼痛。我始终没有喊出一声，也许我在害怕看到他们恐惧的眼神，又或许，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了张普微笑着向我走来，他的笑好温暖，我似乎几百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他走近我，慌张地将我抱起，然后离开。
我感觉我在笑，他始终还是来看我了，我没有任何黎佑不好好活下去。那一刻，幸福好像包围在我的左右，我的空气都是甜的，我舍不得闭上我微睁着的眼睛，我多想再多瞧一眼他。
可是，我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一个人，我只是一个人。
寂寞贯彻了我的生活，我知道，这是惩罚。上天在惩罚我的不专一吗？如果是说我不专一，那为什么我会伤得那么深？糜写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我真的猜不透，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她了，甚至我都在怀疑自己有没有了解过她。
黎微被我赶走了，她不再找过我。似乎这两个人都是我自己所犯下的错，我不知道这样的一种人生是不是很失败。糜写海离开以后我一直都时不时回想起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我不知道八月十号那天我是不是真的该回到以前的那座城市。
在上海呆久了，我也习惯了它的忙碌，甚至忙碌到我没有时间去难过，去后悔。
九号那一天，我去找了黎微。她不在那个以前的租房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好像她也跟着消失了一样。没有想到，以前死缠烂打的女生我也会反过来主动找她，真好笑。
后来我进了“多余”，里面依旧热闹。我知道这个地方永远都是这样，我忘记了所有的伤痛的地方，我知道它有多好。可是，很多东西不是都可以全面去说它的好，就好像黎微对我一样，她是对我好，但是在另一个方面来说，不就是第三者吗？
那天晚上我呆在酒吧很久，也听乐以珥唱歌唱了很久，她知道我在，不过她却没有搭理我。就好像糜写海的离开是我的错一样，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再和我有关，不再和我说话。就说黎微吧，她曾经那么爱我的女孩，也在我生命里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乐以珥下台的那个时候，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酒吧。一点也没有犹豫。
“乐以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跑在她后面吼她。
追出了酒吧，她也停住了脚步，她好笑地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抱怨她，可是我知道这些事情与她无关的。
“张普！你不要疯了好不好？写海的离开不是我们的错，是你自己！”乐以珥紧紧地抓着吉他，恨不得把它砸向我。
“什么我的错？对啊！都是我的错！全怪我行了吧！真可笑！”我走近她，瞪大眼睛看她。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声笑了几声，说：“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回去找写海！”
“真奇怪！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是不是？你们要搞清楚，不是我抛弃她的，是她甩我！”如果她不是女生，我绝对狠狠一拳打上去了。
乐以珥不再说话，她转身继续走路。我在喊她，她也不回头。我索性跟了上去，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也干脆不说话，一直跟在她后面。
她走到一个小区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打量着我，然后白了我一眼走进小区。
“乐以珥，你别给我学糜写海！”我在她后面喊。
她听了之后转身跑回来，说：“你分明还是喜欢她的，为什么要恨？”
“我没有！”我本能地反驳。
“要是你没有，你反应会那么快吗？你干嘛那么激动？”乐以珥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说，“别傻了张普，回去找写海吧！别忘了那个她的约定。”
我把她按在了小区的大门上，她狠瞪着我，说：“张普，你想干什么？”
我用手捧着她的脸，我把脸靠近她，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你说，我想干什么呢？”我坏笑着。
乐以珥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反应那么大，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的。后来我马上松开了我的手，我说：“你永远都学不了她。”
“你不是恨她吗？为什么会希望别人学不了她？”乐以珥很平静的表情，她的眼泪在我松开手之后的几秒钟就没有再掉出来。
乐以珥只是外表上看起来像糜写海，但是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我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她的不是因为她漂亮的脸蛋，而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性格。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还是总是想到她呢？我是真的恨糜写海这个人吗？还是别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啊……”我仰头大喊，我真的很难受。
如果可以把所有的不满，所有的难受都喊出来，我宁愿喊上三天三夜。糜写海是个毒瘤，在我身上蔓延着我的疼痛，可是这颗毒瘤是摘不下来的。
“我没有时间和你玩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后天回家，顺便去看看写海，希望我看到的写海不是一个人，是你们两个人。”乐以珥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理会她，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只是陌生人。
第二天，八月十号，我清楚地记得这天是糜写海的生日。
我没有上班，似乎我都把工作丢了一样，颓废地过日子。那天我跑边了上海，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只是很郁闷地乱跑，也许我在逃避着一个问题。很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回去那个海边，糜写海究竟是为什么要和黎微说一个月的时间，为什么黎佑可以说服她离开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希望这是一个误会，一个可以解决的误会。
那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才赶着回去那座很久没有见过的城市，我还是赴了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