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山上,陈小义已经醒转,那张黑色的石床很暖,很舒服,他斜躺着,左手支撑着他的脑袋,他色咪咪的双眼在房外青玄的身上移来动去……
而她则在火炉前忙来忙去,她在煮粥,他醒来就喊饿,所以她便忙得不可开交。
“噫,你好像是叫文什么来着?”陈小义问道。
青玄怒气冲冲,该死的陈小义竟然记不得自己的芳名,简直是岂有此理,想当初再次遇到他的时候她便告诉了他,他竟然敢记不住!所以怒火上眉,她还是答道:“现在叫叶听雨。”
“好名字!小楼一夜听风雨,好名!雨啊,要不然我们把上次我说的那件事做了呗。”陈小义呵呵,笑道。
“什么事?”
陈小义笑而不答,叶听雨渊思寂虑一番,依然不知陈小义所说何事,待陈小义露出难以言表的笑容来时,她恍然大悟,狠狠瞪了,道:“狗改不了吃屎!”
“我是狼!”
“对,色狼!”陈小刀的声音由外传来。
“哥!”陈小义兴奋地喊道,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床上跳起,没来得及走两步,身上无力,从床上摔了下来。
叶听雨见状,急忙将他扶起。
“小义,好久不见!”
“哥,你终于回来啦,这次要带我走遍天下了吧?”陈小义两眼放光,仿佛看见那个绚烂璀璨的世界,看见巍峨的神山,看见绰约多姿的美人比比皆是,看见那些传说中精彩绝伦的决斗……
“小义,我有些话要……你怎么了?”陈小刀话还没有说完,陈小义双齿嘚嘚打架,自丹田之中升起一道寒气,迅速充斥了他的身体!
陈小刀出手如飞,护住了他周身大脉,拿出火种,以元气操控,置于陈小义丹田之上,火种之力缓缓注入丹田,寒气渐退。
待陈小义恢复如常,陈小刀拿出一颗透着寒气的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然而,陈小义并没有醒来。
陈小刀将他扶在一旁,双手举起那张巨大的石床,出了茅屋,将石床扔进了那眼寒泉之中。角落的大箱子也被他搬到了泉眼旁。
他一掌拍开了箱盖,里面竟然是厚厚冰块,他暗运元气,冰块化开,里面三颗晶莹剔透的冰珠散发着浓厚的寒气。
“听雨姑娘,我现在马上要将火种融入小义体内,过程非常凶险,只要泉眼的水开始沸腾,你便要扔一颗冰魄进去,记住,水沸腾了才能扔。”
叶听雨重重点头,心中紧张之极,这是事关生死的一刻,要么生,要么死,没有更好的选择。
“给我来碗粥。”
做大事之前,必须要填饱肚子,肚子填饱了,便是好的开始。
“你就在泉眼旁,不可走动,我会用剑气封住这里!”
说罢,落尘剑直插地上,一波能量向四周散去。
“乾坤一气剑,封!”剑气扩散,在十丈之外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剑气护罩,将三人护在里面。
陈小刀面色如霜,二指齐出,以至纯的剑气护住了陈小义的心脉和主要的经脉。准备完毕,提起陈小义跃入泉中。
这是一眼冷泉,寒气逼人,陈小义体内寒气被激,全身开始结冰。
陈小刀不慌不忙,火种在他的控制下在陈小义周身不断地旋转,他又拿出一枚护心丸给陈小义吞下。
陈小刀费力抽出一道火种之力,以元气控制,流遍陈小义全身经脉,火种之力入体,畅通无阻,这让陈小刀有了一丝笑容。看来这几年陈小义通过火种抵抗寒气,火种之力对他已经没有抗拒,这是好事,让陈小义融合火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陈小刀闭目运气,元气在陈小义周身畅通无阻运转一周之后,火种射进陈小义丹田之中,他丹田之内本就被冰种所占据,现在火种加进来,二者本就水火不容,斗了起来!
陈小刀元气大盛,将二者团团围住,一道剑气在丹田之内四下翻飞,将冰火种斩成无数碎粒,二者被碎,冰火之气迅速蔓延,整个身体时热时冷,没过多久,火种占据上风,整个泉眼都沸腾起来,陈小义皮肤寸寸开裂,他的肉身正在经过天下至刚至热的能量灼烧,像是行走在地狱的刀山火海,陈小义猛然睁开双眼,脸部已然扭曲。
叶听雨见泉水沸腾,急忙扔下一颗冰魄,冰魄入水,寒气瞬间将整个泉冰冻了,陈小义丹田里的冰种在冰魄的辅助之下,又将火种之力压了下去……
这是三方博弈的过程,火种与冰种互相排斥,都想取代对方,而陈小刀的元气则是不断地将二者聚集在一起,希望二者能够互相融合,抵消掉两股非同凡响的力量。
这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不留神,不仅陈小义万劫不复,就连他自己也会被冰种之力或火种之力反噬。他没有选择,普天之下,能够对抗冰种的寒冰之力的,只有火种。如果冰种全面爆发,陈小义将堕入无边地狱。他不能死!
然,火种之力何其强大,寒冰之力再次被压制下去,泉水又再次沸腾起来……
叶听雨触目惊心,已经泪流满面。眼前的陈小义已经看不出轮廓,全身渗血,皮开肉绽,当她再次扔下一颗冰魄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迹又凝固成霜。极热,极寒,两者间不断转换,就算是铁做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啊!
陈小刀体内的元气不断地涌入陈小义丹田,在巨大的元气挤压之下,破碎的冰火种开始相互渗透相互融合,两种巨大的能量冲击交融之下,一股平和的能量流向陈小义的四肢百脉……
整整三个时辰,终于将冰火种融合,只是奇怪的是,冰火种形成的新的能量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感知不出冰种的痕迹,也感受不到火种的存在,唯一感受到的是陈小义的丹田毁了……
丹田在天下两大奇物的冲击之下,尽数崩毁,丹田破碎,注定这辈子无法成为修行者,无法踏入纵横天下的快意江湖,或者更严重的说来,他在世人眼里将是万千普通人之一,是被称为等等或者某某之类的人,在修行者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陈小刀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做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又有什么不好?非要学得一身举手投足间取人性命的手段才好?
陈小义安静地躺在茅屋之内,血肉模糊,叶听雨反复和陈小刀确认之后,才相信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陈小刀则盘膝而坐,在一旁调息。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他向在火炉煮粥的叶听雨招了招手,说道:“你真名是叫文姬吧?”
叶听雨大吃一惊,不知道他怎么会知晓自己的真名。她点了点头。
陈小刀又道:“你是不是只会煮粥?”
叶听雨俏脸羞红,再次点了点头。陈小刀一脸无奈道:“看来小义以后要喝一辈子的粥了!”
陈小刀接着道:“小义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丹田已毁,此生无法修炼,成不了武者,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你还愿意陪着他吗?”
叶听雨红唇紧咬,一字一句说道:“我愿意。”
“我不能将他带在身边,不能随时保护他,以后,他便由你来守护。”说罢,递给叶听雨两本羊皮书卷,接着道:“其中一本是天下最高深的摄魂术,名为断魂诀!锁魂术也被囊括其中,此本秘籍你可以修炼,但是千万记住,你现在毫无修为,不要在魂师面前施展,不然会招致杀身之祸。另一本,则是一套极其微妙的身法,修炼到至高境界,千里之地,半时可至,这是逃命的无上法典,名为后会无期。”
“这名字很奇怪也很有趣。”叶听雨看着那本《后会无期》道。
“创出这套秘籍的前辈是一位放荡不羁的妙人,我想,创出这门秘籍的时候,他便在想,我要走,无人可拦,无人可拦,便是后悔无期吧。这两门秘籍适合你修炼,在关键时刻,先以摄魂之术迷惑敌人,再施展后会无期,逃命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哦,后会无期前章有一套修炼内功的口诀,闲暇之余可以多练练,以后,小义就靠你了。”
叶听雨小心翼翼收好两本秘籍,顿感责任重大,她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该被守护才有道理,但想到自己将有能力守护自己心爱之人,心中又敞亮起来。
“这次冰火种融合摧毁了他的丹田,重塑了他的经脉骨骼,可能也摧毁了他的神识,当他醒来,智力就如一岁孩童,也不知道会不会恢复。这次大劫,无异于是浴火重生,他的一切将从零开始,甚至还要教他说话。”陈小刀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样对他是好是坏。
叶听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看着浑身是血的陈小义,心头一阵绞痛。
“上天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他懂事,不要告诉他以前的事,也不要告诉他有我的存在,你们就在某个村子,安静地生活下去。”
叶听雨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陈小刀接着道:“这是这臭小子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很大一部分我已经还给南城的商贩,剩下的也该够你们生活无忧。”
叶听雨接过厚厚的银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这两天发生的事超出了她所能预料和接受的范畴,隐隐觉得从今天开始她将告别过去的自己走向全新的未来,她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好,但她知道明天有他,那便再差也不怕。
此时,门外走来一名驼背老者,躬身行礼道:“君上,已经准备妥当,不出半日,神卫军和南国铁骑就会找到这里。”
“你将这二人安全送出南国,出了国境,你便自由了!”陈小刀悠悠说道。
“谢过君上。”
“听雨姑娘,你们现在便离开,记住我的话,安静地过日子。”
那驼背老者抱起陈小义,告别陈小刀,出了小院。
叶听雨匍匐在地,跪拜道:“谢过大哥,大哥保重!”说罢,起身离开……
陈小刀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身来,他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五味杂陈,他想站起来,却不能,冰火种太过霸道,他毕生修为尽废,已经没有半分元气,成了一个没有一丝境界的修行者,现在,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杀死他。
“主人,少主如你所愿,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传下命令,所有暗卫明哨全面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