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之前曾被当作间谍训练过,也走过这暗道数十次,对于这暗道也早已烂熟于心,无须火把照明,便能带着一队辽人行走于暗道间。他们走了片刻,校尉就停住了步伐,朝后面带着火把的辽人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退开些来。待得辽人们后撤,校尉便一掌击向了洞顶,洞顶上的泥土本就被架空了,如今又被校尉一掌击中,尽数喷开来。校尉等到外面照进来的光线稳定后,才纵身跃将出去。辽人们见状,也都纷纷跟了上去,上去了之后却被外头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睛。
出了暗道的校尉,正打量着眼前的舍利塔,暗道是在修塔之前建好的,校尉若不经由情报,还真的不知道此处有座塔,但他也只道是座寻常的塔。
随着“哗啦哗啦”和喘息声的响起,校尉不必回头也清楚是辽人们爬将出来,他又挥了挥手,示意辽人们随他到塔门前进去,他们出来的暗道是在塔的后面,也是幸得修塔时绕开了地道,不然的话辽国的手脚就会被宋朝的人知道。校尉心中不祥的预感又增强几分了。他停了下来,猛地抽出了刀:“嘎啦!”据说惯使刀的人都爱听这么一下,也能借此来为自己壮胆。辽人们见到校尉拔刀,也都纷纷拔出刀来,一时间地面上“喀啦”的拔刀声此起彼伏。
校尉听到拔刀声,也稍稍安下心来,大跨步地走向舍利塔门口,推开了大门:“嗯?”校尉才注意到塔内一片黑暗,黑漆漆地看不真切里面的情景。校尉侧开身子,外头的阳光照进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便皱了皱眉,向后面的辽人道:“点着火把进去看看。”几个辽人遵言点了火把,又趁着几个带着刀的辽人掩护下进了塔。
但不料才进去不不够三四丈的路程,辽人手中的火把竟然摇晃了几下,熄灭了。在一片纯黑中只有焦炭还发着微弱的光亮。“啊啊!”火把一熄,众辽人都先是吓了一跳,一齐叫嚷起来,在黑暗之中都慌乱了起来。拿火把的辽人想着摸出火刀火石再点一次,但不想辽人们都集聚在那些熄了的火把附近,这么一下,却正巧打在另一个辽人身上,火烫中了那人,那人却不知是什么,只惊恐地朝身后挥刀砍去,便砍中了某些人。
这样一来,先进去的辽人瞬间大乱,每个人都挥舞着手中的刀,没带刀的辽人便抡起火把乱砍乱砸,都以为在塔中遭遇了埋伏,却不知打中的都是自己人。不消片刻,塔中便倒下了不少辽人。
“都别给我乱!先撤出来!”校尉听见塔中的叫嚷,便知是不妙,也以为是塔中有人埋伏着,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只得冲着里面的辽人大吼了一声。塔里的辽人要撤出去时,却又互相地撞中,黑暗中哪分敌友?自然是自己先撤出去为上策。正是因为辽人们心中都有这些想法,在彻底的黑暗中就算是挚友、兄弟也顾不上了,挥舞着刀,朝那狭窄的光亮冲去。
又听到里面渐近的叫喊,校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门外的一众辽人原本也是身经百战,从不畏惧过鬼神之类的好汉,但这塔中竟然有能伤及他们兄弟的东西。听着塔里面的哀嚎又看见了校尉冷冰冰的脸色,众辽人也不禁后背冒冷汗,开始向天神祈祷。
只听校尉破口大骂了一声,便见他冲进了塔里。“啊啊啊!”塔里哀鸣痛嚎声更响了。“砰!”有一个“东西”自塔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的诡异的轨迹一看便知道是被人打了出来。那“东西”一直栽倒在地上,众辽人围住一看,不由得都吃了一惊——那正是之前进去塔里面的一个辽人。但现在他双目圆睁,瞳孔已有涣散征兆,脸上满是惊恐、愕然和痛苦之情。众辽人便立刻明白了什么,纷纷从那死去的辽人身边走开,唯有一两名可能和死去辽人生前相熟的人趴在了那辽人尸身上痛哭,只道是塔中有敌人作祟。
“都是些混账东西!”趴在尸体上的辽人们忽然听见了身后有声音响起,便心中怒气起来,回头看见了校尉步出塔门后,便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看见校尉手上沾着血的刀后,即使是再怎么笨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们都跳将起来,顾不上抹去眼泪,便远离了尸体,恭恭敬敬地跪在校尉面前乞求原谅,他们都深知面前校尉铲除异己的能力的高强,在为好友、亲人痛哭和保身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先前进塔后,校尉也是看不见,但他机智地选择闭上眼睛,用耳朵来辨别声音的来源,但细细听来后,他发现并没有所谓敌人埋伏,进塔后的辽人完全是在自相残杀。明白了这一点,校尉自是怒气攻心,数掌击毙了那些乱成一堆的辽人们,又将一个只顾着逃跑的辽人击了出去。校尉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禁想要冷哼一声,但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呀哈!好本领!”校尉不由得一愣,循声望向远处——有个人影在不断逼近。
其实校尉无需等他走近,从刚才带着功力的声音便可知道来人便是昨晚的男子,道:“列开阵型,守株待兔!”校尉自是不愿意等他靠近,便要辽人们先结好阵。众辽人也不是没见识过男子的手段,当下也是不再迟疑,迅速列开了阵容。“哟呵,还摆起阵容来了。”男子自远处来时,众辽人还没有结好阵容,闻言,他们心中自然也是一惊:他又怎知我们行走是为了布阵?“不必慌张!”校尉已经瞧出辽人们皆生惊慌之意,心中也是急躁,忙压低声音道。“是啊......何必慌张。”男子豪迈地大笑了一声,声影却如鬼魅一般,在他说完半句后,身体已经出现在了辽人们的前方。
这般迅速的轻功身法,使得辽人们不禁齐声大叫:“好快!好快!”校尉却是震惊于他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待他回过神来时,男子已至。校尉注意到男子虽然还是昨夜的服饰,但手中多了一柄剑,校尉却也不知那把剑正是唐立之前打算刺死他用的剑。
男子面带微笑,手下动作却是毫不留情,剑所指之处已经是点倒了好几个辽人:不是断了手的便是给刺瞎了眼睛。男子虽是不下杀手,但其行为却是比直接刺死他们更加狠毒。后面的辽人方觉阵容早被破掉了,又看到了昔日血战沙场的兄弟痛苦地在地上捂着眼睛或是手部哀嚎着,心中怒火却是难以遏制,便全部冲了上去要跟男子拼个你死我活。
一回首,就看见了红着眼的辽人们扑了上来,男子眉头微蹙起,脚下画个圈,施展轻功,借着辽人们散乱地冲上来的队形,见缝插针,尽数躲开了这些发了狂的辽人们。纵使他武功盖世、剑法超群,又怎敌得过这么多的人?男子自是不愿再纠缠,悄然运气间,一退数丈又一进数十尺,或是左右偏移,或是脚步法一转,竟冲向面前的辽人,引得他一刀过来,又侧身让开给身后的辽人,让他尝尝自己人的刀法。这般一来,男子便趁势绕开了那群辽人。
“哪里去!”男子绕开了辽人们后,只见眼前白光一晃,知是躲不开,便迅速地举起剑来格挡,拦住了校尉劈来的一刀。校尉之前看见了众辽人阵法大乱,心知已是挡不住男子多久,不想男子居然连连躲开了众辽人的进攻,校尉便道他是害怕了,想要摸过去给男子来上一刀,教他不再敢小觑自己。不料校尉使尽全力的一刀竟然被他轻轻地一剑定住,自己虎口反倒是被震麻了,心中便是大骇起来,就连忙要抽刀复攻。男子却是微微一笑,使住手中的剑贴住了刀,无论校尉如何拉扯,男子的剑都不离其刀,还频频虚晃向校尉的要害之处,这时外人看来就像是校尉的刀吸住了男子的剑一般。校尉的刀一直砍不过去,直急得他满头大汗:“快过来剁了他!”众辽人自是用不着校尉指示,便散开成包围圈又一同围了上来。
男子看到众辽人又围了上来,嘴角露出冷笑:“辽国的庸才都只会多打一么?又算是甚么英雄好汉?”“你!”校尉刚要反驳,却不知男子是故意激他分心,待得校尉忽然觉得手中的刀轻了不少后,才发觉男子撤开了剑,他还来不及高兴时,男子冷不丁地又刺上一剑,刺穿了校尉肩上的衣服,校尉不敢再分心,连连举刀格挡,嘴上的声音变成了单调的一句:“快杀了他!快杀了他!”男子闪电般又削上了一剑,挑断了校尉的衣襟,校尉狼狈不堪,又不能逃开,只得硬着头皮应战。
那一群辽人原本是想趁男子使那招“如胶似漆”剑法时分不开剑,群起而攻之。但不曾想到男子如今把剑使得虎虎生威,大开大阖之际把剑式舞成雪花一般,便是有暴雨袭来,也淋不湿男子。如此一来,又有谁敢上前去一战?众辽人虽然是人多,也只能是把男子和校尉围在了战垓里头,却不能奈何男子、救出校尉,只能是伺机而后动。校尉虽然是自信自己刀法一绝,但面对男子舞剑时的信庭闲步,汗珠不断地从他头上泌出,后背也早已是湿透了。但更糟的是男子的步步紧逼,使得他刀法上的破绽百出。但即使是逼出了校尉致死性的漏洞、有时甚至是男子的剑再送入几寸就能让校尉送命,男子却并不这样做,让校尉不止地心生疑窦。
两人又斗了半晌,校尉已然使尽了一套的刀法,正想再把刀法使上一次时,却听见男子冷笑了一声,直接把剑一送,直直地指向校尉的颈部:“着!”校尉此时刀势已经使老,无法回刀格挡,危急间只得侧身一躲,尽量避开要害。“噗!”男子的剑刺进了校尉的肩头,削断了他的肩骨。校尉疼得险些昏了过去,惨叫际看见了自己的血溅了出来、听见了辽人们的惊呼声。原来他是想看透我整套刀法......我不该和他比试的,应该直接和弟兄们......校尉苦笑了一声,又看到了男子冷峻的面容,一丝疑惑闪上校尉心头,突然,他恍然大悟。校尉咬紧了牙关把右手的刀甩到男子面前,男子挥剑轻轻一击,便轻易地击飞了刀,复又舞开剑式直指校尉,校尉也学他冷笑一声,不做任何抵抗,迎向了男子的剑,任凭剑刺中他的左腹部。等我死了,弟兄们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到时候你也会死在这里......校尉很想朝男子喊出这句话,可惜在这之前,校尉就晕了过去。
看到校尉倒下,众辽人还以为他被男子给杀了,都大吼着一窝蜂涌上来。男子却暗叫不妙:这怎生地是好?我可没想着他居然能晕过去,还指望靠他脱围。不待他细思对策,众辽人们便同时到了他面前。男子连忙拨开剑,舞开剑花,倏地先刺倒了最前头的辽人,但此际不比刚才,刚才辽人们是按着次第来的,而今辽人们却是全数冲了过来,男子再也侧不开身,只得靠着剑式护住周身,直往外头的一个地方冲了去。无奈男子冲到哪里,辽人们就会跟到哪里。男子一剑怎敌得过这数十个辽人?又砍中几个辽人后,男子的左臂便给砍中了,顿时血流如注,幸得那辽人刀势已老,才没能砍断男子的手。男子又惊又恼,直接用力一剑刺入了那辽人的喉头,但那辽人却顺势抓死了男子的剑,使他难以再拔出来。男子恼怒之下,剑被抓住,并且在这之前他的剑式已经乱了,再难敌后来一拥而上的众辽人。紧接着男子的后背又被刺中了几刀,这般一来,男子已经是多处负伤,想要再次运转功力使起驭风术时,才发现越使动功力,左臂伤口血流得就越快。男子不得不作罢。
“把剑还来!”男子正方寸大乱时,身后突然响起一把熟悉的声音,男子侧身躲开一刀,看清是唐立,心中便大喜,使劲抽出剑来拨开几柄刀:“小鬼帮我,我把剑还你!”
原来唐立早在男子杀将过来时就醒了,又见到场面一片混战,自是不敢逃走,只怕发了狂的辽人们找他晦气。但在唐立看见了那男子和他手中的剑时,也再顾不得什么了,捡起散落在一旁的一把刀,冲了过去偷袭辽人,倒也给他砍倒了几个。辽人们一看唐立在后面搞偷袭,便有几个辽人离开围攻,回头举刀直砍向唐立。
见到辽人们的包围圈竟然空出了几个,男子心中自是大喜过望,凝定心神一剑横扫过去,闪电般砍瞎了几个辽人,又回转身体,趁着瞎了的辽人乱挥舞刀,阻拦住了后面的辽人时,侧着朝塔前奔去。在不停地跃动的过程中,男子点住了自己左臂上穴道,止住了血流,复能运转功力。只是他也知道单靠点穴不能支撑太久,须得尽快脱身出去。男子看准了唐立的所在,轻跃了过去,在空中抽出剑来劈开了一辽人的天灵盖,又借由他的头,男子轻翻了个跟斗,又刺倒了另一个辽人。众辽人见他血不再流,便只道是男子恢复了过来,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举刀护住周身,紧紧地贴近男子,又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男子见辽人们不敢再战,冷笑一声,又抓住了唐立的衣领,右脚掌轻轻点地,使起轻功来,带着唐立冲进了舍利塔里面。此时外头只剩下十余个不知所措的辽人,有些呆呆地看着满地的惨叫的人和不再动弹的尸体,有的只是看着黑洞洞的塔门,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