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莱恩扛起那个黑衣小孩时,他也曾想过应该先去哪里,是先带这个俘虏回到城堡,给克洛伊看看呢,还是带着他一起去找卡尔呢?权衡利弊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是他不累,也不是怕他跑掉,只是怕在这多余的路上被其他的骑士抢了功。看见一个见习骑士抓到了嫌疑犯,而自己却没有半个战利品,这难免会惹出是非来。整个骑士团中不乏这类人,尤其是三队队长哈雷,人渣一个。
“要是再见到那个混蛋,我一定要狠狠揍他的肥脸,把他那张破嘴撕下来喂鹰……”突然想到这个混蛋的莱恩莫名的咒骂了一声。
哈雷干了什么?你指望一个恶霸能干什么?莱恩一直不想回忆在骑士学院受到的那位“老师”的教育。比较开心的见习骑士生涯,在哈雷的到来后,立刻变为了不那么开心,甚至是痛苦的骑士学习生涯。而要知道,哈雷当上三队长并在骑士学院任教也不过一个月。
“我应该学吹口哨的,哪怕这被认做是骑士最不该学习的东西,我是说,难道我吹个口哨就成了流氓了吗?”莱恩胡思乱想着。
莱恩又掂量了一下肩膀上的小孩子,很轻,或许一直都营养不良。当然,莱恩没有营养不良的概念,他可从来都不缺吃的。他只知道这个孩子很轻,很软,很奇怪。
“我感觉自己要困死了,要是再不睡觉就要死了,不过还是要把他送回去,或许我不应该再去找卡尔了,卡尔在家会很安全的。我应该直接带着他回我的屋子睡觉,那里有很多绳子,我可以绑着他,放在一旁,或者我的身边,看着他,不让哈雷偷走……”
迷迷糊糊中,莱恩走到了城堡。奇怪的是,吊桥被放下,却没有守卫,往里再走,还是没有守卫,什么慌乱的人都有,但就是没有慌乱的守卫。
不过莱恩没有在意,毕竟从那声奇怪的爆炸之后,城堡里出现什么情况也都是有可能的。他太困了,在问了几个逃跑中的仆从之后,他找到克洛伊的房间。
正巧的是,克洛伊正从屋子里出来。莱恩把孩子放在地上,看着克洛伊的背影,轻声而疲倦叫道,“哥,我回来了。”
克洛伊扭回头来,就着昏暗的火把,看着疲惫不堪的莱恩和倒在地上的人影,本想对莱恩说些什么,但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
“明天再说吧,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克洛伊递过来一把钥匙,放在了莱恩的手里,“床有点小,你们先挤着,但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这里还有许多的空房,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再要来一个。”
莱恩瞪大了疲惫的眼睛——他们在对孩子的认识上出现了误会。
“我们?睡觉?我们一起睡觉?”
“难道你不困吗?”
“我困,但这个,”莱恩用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孩子,“不要给国王看看吗?”
“他只是个孩子,年轻而不幸的孩子,别让他再卷进来我们之间的事了,看在国王的份上。我们能应付的来的,你和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对不对?”
莱恩没有回答。
“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克洛伊用手轻拍着莱恩的肩膀,转身便走,“国王叫我有事,你们先睡吧。”
木讷的莱恩,呆呆的站在原地,注视着克洛伊走远。
莱恩看看地上的孩子,冰冷的石砖让他蜷缩着颤抖,但并没有醒过来;他又看看手中的钥匙,精致漂亮,可比家中的钥匙精致多了。
“我还不知道克洛伊是这么善良的人。”
他耸耸肩,把钥匙插入锁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莱恩推开门,把那孩子抱到了床上,为他盖上了被子。他还搬过来一把椅子,反坐在上面,看着穿透窗户的月光照在卡尔的床上,陷入了沉思。
“合着我白跑一趟了?把他抓住就为了让他在这里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
克洛伊的行为举动让莱恩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莫非自己所说的事情不是真的?难不成现在拷问囚犯都是用言行来感化的吗?不可能啊,我在实习中曾经亲眼见过行刑官拷问犯人啊,那刑具之恐怖,地牢之阴森,一直都在我的记忆中萦绕,这一直以来都是我认为的最为经典的拷问方式。但今天,他自己的认识被完全颠覆了。
“我的灵魂被救赎了……”
莱恩用袖子擦拭眼泪,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睡觉困疯了,还是突然想成为一名行为艺术家,让他做出了这种奇怪的行为。
但莱恩的感性时间可没有持续多久,他注意到了外面一处燃烧点,那个方向,使恐惧如同冰桶里的水一样,由,从头到脚,刺骨而真实,横扫困倦。
“坏了,坏了……”
莱恩匆忙的拾起骑士剑,冲出房间,锁上了门,飞奔到了城堡内的骑士学院。
“保佑,保佑……”骑士学院的马厩就如遭受飓风后城市的商店,几乎一切都被一抢而空,唯独剩下莱恩原先的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宛如一个滞销产品。
“我的钱没白花啊……”莱恩解开了拴在围栏上的绳子,把它牵出了围栏,翻身上了马,“真希望你还能认识我。”
莱恩艰难的重新适应了他的马,这马脾气可不太好,可能是疏远了几天时间的原因,再者,就是哈雷骑过它了。
“乖,老朋友,听话……”
花了些时间,莱恩才把这马骑出了城堡。颠簸的马背上,他一直思念着米莎。
“我要是没把哨子给卡尔就好了……”
奔向老房子的时候,他亲眼看到整座房屋被火焰所吞噬的全过程,未经充分燃烧的黑烟就如狼烟一般,充当了莱恩导航的信标。
“付之一炬了,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了。”莱恩低声自言自语道,“卡尔啊,愿真有神明保护卡尔啊。”
莱恩说完这几句话,也便不做声了,听着耳旁的风声,他的心揪到了极点。
“卡尔,卡尔,你在吗?”到达目的地的莱恩直接从奔跑着的马背上翻身而下,在地上做了几个翻滚,最后稳稳的站了起来。
他尽量保持无视其他骑士的慵懒无能与幸灾乐祸,但当他看到了哈雷洋洋得意的样子时,怒火还是攻了心。
“你这个混蛋赌徒对我的房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救火!”莱恩吼叫道。
“没什么,就是在为民除害,把里面藏着的害虫杀死。”哈雷扭回头来,眯缝着眼,轻蔑的说到。
哈雷其实是个帅小伙,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分队队长。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他任了这个职,但绝对不是通过什么正经途径。
当上这个副队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钱。他不从他的第三小队借钱,而只向他的学生要钱,以自己所教的学科的学年成绩为要挟,把这些学生的财产狠狠的洗劫了一次,却满口说是什么要定新的教科书,只要皇家图书馆出的正版图书,非他不选,违反者,轻者私了罚款,重则家长磋商,添油加醋,花的更多。这些书价格不菲,却还是租赁。最早说是购买,没几天又说月租,再几天又说周租,最后按日计费,若不是约士亚把他救了出来,怕不是能等到按小时计费。
要是钱多可换回来半点收益也好,可除了要收钱的日子以外,就再也见不到这位“老师”。有的人还传说道,这混蛋一拿到钱,便去花天酒地,就去那些风华场所。至于真伪,骑士们不得而知,但若谈论的时间一长,对象便从人转移到了场所。
莱恩手臂上的血管已经肿胀的可以轻易戳破,眼睛中的血丝仿佛就像是着了火一样,紧握着剑柄的双手虎口近乎崩裂,但看着哈雷其轻蔑的眼神和背后的众多骑士,莱恩的火气还是勉强的压了下去。
大家族对于小家族的打压,不亚于霸凌者对于弱小者的欺凌。就同于弱小者受到身体与心灵上的伤害难以恢复,小家族受到的财产与名誉的损失也是很难复苏。而今天这位哈雷·纳尔逊所做的恶行,也只是众多未来只可流传于市井的故事之一。
“我们走吧,就说是这房子是刺客所烧,无一个证人存活,我们的线索断了。”哈雷带着其他骑士离开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嬉笑的声音。
望着那人的背影,心中的怒火最终还是被寻人的急切给压了下去。
绕着这几乎被烧尽的房屋,莱恩找到了卡尔,这时的卡尔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醒醒,醒醒,卡尔,卡尔……”
呼唤着,呼唤着,莱恩的呼唤让卡尔终于缓缓的苏醒过来,这至少让莱恩松了一口气。
苏醒的卡尔看到自己的兄弟,便又伤感起来,挣扎的坐起搂着莱恩哭泣。哽咽的声音中,莱恩勉强的听到几声“老管家”。
虽然卡尔的语言极为混乱,但莱恩还是猜出了一些。
“没事的,没事的。”莱恩扶着卡尔,轻声说到。
望着东方泛出鱼肚白的天空,莱恩也意识到了他该为他的家人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