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弓箭的士兵伏在城墙之上,拉紧了弓弦,只要一有暴乱,绷紧的箭会毫不留情的刺穿他们的身体,而城下手执长剑护着粥桶的士兵亦举步之间杀伐果断。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之下,那些饿极了的灾民还是乖乖排起了长队。
赢政在城墙上站了许久,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墙下的众人有条不紊的发放白粥。后来他又命人开始着手搭建棚子,御医与大夫也开始在着手替他们检查。天渐渐黑了,而此时的城外依然热闹,点点烛火,慢慢绵延至城外许远的地方。
“大王,请您移驾回宫。”吕不韦再次请求道:“您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可不就是一天吗?早上散朝之后,便接到密探的消息,然后便直接到了这里。
赢政临走时再一次看了一眼南面的天空。漆黑的眸子,在火把的照映下,亮得渗人。最后他冷冷一笑,一摆衣袍转身下了城墙。
城墙之下这一天之内聚集了无数了百姓,都只因听闻他们年轻的大王正在这里救济灾民,便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涌了出来,只为一睹他的风采。回宫的路上挤满了人,赢政也不在意,冷着一张脸。前头有人开路,他突自打马而过。
同样宫门之外已有许多静候他回宫的侍卫与大臣。大红的宫灯远远的照着打马而来的他。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姿态五体投地来迎接他的归来。他们也不知道在此时为何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大王用这等姿态来迎接他。
但是他们只知道,此时坐在马背上疾驰而来的年轻的秦王政,似乎与平时不大相同,一样俊美的容貌,此时却有什么破土而出。那丰神俊朗的天人之姿,令人再也不敢轻视半分。
一路疾驰,赢政直接在御书房外停下。跳下马,大步跨进了书房。
处理好的这些事情之后,差不多已是半夜时分。御膳房里将膳食重做了一遍又一遍,赢政却忙得没有吃一口。所以只能看着它冷却,然后端下,又冷却,再端下。
“今日救回来的那小孩在哪?”赢政不耐烦的挥手示意那些端着御膳求他吃东西的侍婢太监们退下。
“大王,请您用膳。”还是有老太监不死心,跟在他身后手里举着食物。
“退下。”赢政烦燥的一扬手,本想打碎那盘子。看到那上面精美的食物,又想起今日所见,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命人端了下去。
再见到那小孩时,她已经被洗干净,换好了衣衫。原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见到赢政,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沾染了彷徨与恐惧。
此时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桌上还放着糕点。茶壶的茶还冒着热气,想来应该是有宫女刚换不久。赢政端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小姑娘。“你叫什么?”也许是因为今天说了太多话,没有喝水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鹿。赢政无端的又想起了微尘,不知此时她在哪里。
“丫头。”小姑娘目光一接触到赢政,立马又低着头。
赢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今后你便唤鹿鱼,就住在这里了。”
鹿鱼不知为何赢政会为她取名为鹿鱼。但是她知道从今往后可以住在这漂亮的宫殿里了。只要讨好好秦王赢政,那便没有人敢欺负她。明明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心思却让人心疼的同时,唯有叹息。
只是待赢政走后,鹿鱼抱膝靠坐在墙角。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不敢太大声音哭泣。唯有咬紧嘴唇无声流泪。毕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亲眼看着母亲那样惨烈的的方式死在眼前,心里的恐惧让她不敢睡觉。若不是赢政及时赶到,那么她也将会同她母亲一般下场,被人撕咬掉血肉,啃食掉骨头一点一点吃掉。
这个恶梦一直在鹿鱼心里留下了及深的阴影,以至于后来她再也没有吃过一口肉,再也没有安心睡过一次。梦中那日的场景总是一遍遍重复,她凄厉的哭声,无力地看着那些人像野兽一般撕咬着母亲的身体。
若说有唯一的光,那便是从天而降的赢政,踏着肮脏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抱她在怀里将她带离这个地狱。
她带在这一点点光慢慢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大殿里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大王,她已经睡着了。”
“孤知道了,退下。”
待殿门关上,赢政屈膝笔直的跪在蒲团之上。上方供的正是天剑老人的灵位,袅袅微烟中,赢政有些看不清面像上天剑老人的模样。
“师父,孤大约是不能做一个好人了。”他目光沉静如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小小道观慢慢响起。“朝廷文武百官欺孤年幼,欺上瞒下为一己之私欲做尽坏事,孤会一个个杀了他们。而南极长生大帝亦欺孤势弱,公报私仇降大旱,弄得百姓民不聊生。即使魂飞魄散,孤亦要与他为敌。”
他透个朦胧的烟雾,倔强地看着天剑老人的画像。那双眸子无声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有风吹过,画像微微晃动。赢政心中一喜,以为是天剑老人的显灵,转头四周寻找,却不见丝毫影像。有些失望的低垂了头。
“他已经魂飞魄散了。你知道魂飞魄散的意思吗?”空荡荡的道观突然响起了一声陌生带着戏虐的声音。赢政警惕的起身,寻着声音的来源处,冷冷的盯着他。
“魂飞魄散的意思是这五界之内再也不会有他了,甚至连洪荒也寻不到他的丝毫气息。”来人正是陆压,他手里提着一壶酒,玩世不恭的倚靠在柱子上,懒懒地看着赢政,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酒。
“是你何人?”赢政拔出腰间宝剑,并不惊慌单手执剑冷冷地看着他。
“我啊?我是陆压。不过你不认识我。因为连你师父都只是听过我的名字。”他将喝完的酒壶随手扔,砸落在地上成了碎片。一阵阵浓郁的桃花香弥漫在不大的道观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