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散了后，阮蘅才把吴江在学校里的情况告知徐阳，徐阳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盯着桌面一言不发，好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似的。
“这吴江可是个神人，那天他妈妈在校长办公室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估计她在学校里对老师也是这么个态度。”阮蘅说。
这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在观察吴江，在明知道吴江不好带的情况下，黄伟还是把他收了进来，事后却把所有责任丢给老师和班主任，就连阮蘅都不能幸免。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可能要求吴江退费，何况以吴江母亲的强势程度，就连黄伟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更遑论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员。
上午第一节课结束后，阮蘅起身打算去小教室找宁宣，结果杨娇率先找上门来了，杨娇暑假班的课是排满的，只有中间这十分钟的下课时间能过来找阮蘅。
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正题，问阮蘅：“吴江有没有退费的可能？”
阮蘅怔住，旋即摇头：“暂时没这个可能。”
杨娇一脸烦躁地说：“我手底下的老师都来找我哭诉了，一个个都是小姑娘，哪经得起他这么骂？再这样下去，吴江没走，底下的老师人心都不稳得先动要走的念头了。”
“又出问题了？”
“出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给他上英语课的小江老师红着一双眼睛，我拜托，都是些年轻老师，哪儿经得起他这么摧残？”
阮蘅也无可奈何：“这件事你得找黄伟，找我没用。”
“我真是搞不懂黄伟，一个学生两个班主任看着，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他这是给我们找一祖宗来供着？”
杨娇能力强，脾气傲，一般来说他们教学部很少会掺和收学生的事情上来，她们也知道学生越多他们上的课越多挣的钱也就越多，但这次几个老师都明确表示宁愿不挣钱也不想收吴江，这可让几个教学组长头疼不已。
杨娇光是每天安慰自己手底下给吴江上课的数学老师就要费去好些时间，更别说暑假班任务紧课业重，整个教师办公室里清一色低气压，没人敢主动提起吴江，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蝗虫一般。
上课铃响，杨娇还是维持着推开办公室门的姿势，长叹一口气，转身匆匆忙忙去上接下来的第二节课。
阮蘅路过教师办公室时，一眼就看到小江老师趴在办公桌上，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在哭，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阮蘅忽然转身，大步朝黄伟办公室走去。
巧的是林秀也在，正跟黄伟汇报早上吴江破坏考勤机的事情，阮蘅本来想等林秀走之后再进去，但黄伟一招手，让她也坐下一起听。
林秀对黄伟的态度，与早上对徐阳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她说完后笑着问黄伟：“那现在怎么处理？我们现在每个月的办公用品申购金额都是固定的，要是另外申请一个考勤机就超出采购金额了。”
黄伟转动着手里的笔，了然地频频点头：“要赔，这一定得赔，要是不赔，他以后就无法无天了。”
林秀又问：“那什么时候？现在考勤都是系统线上操作，不打卡不好操作啊，而且总部那边你也知道，就算是现在马上申请考勤机，没有半个月也下不了，这半个月校区的考勤怎么做？今天早上我已经让姑娘们做了考勤表，暂时靠手动签到来做考勤，之后也暂时先手动签到吗？”
“先手动签到，赔偿的事情我会跟他妈妈沟通，对了，除了这次，他最近还来你们前台溜达吗？”
“来的次数少了，不过他经常下楼去买东西吃。”
“自己一个人下去的？”
“班主任那里新来的实习生付婷不是负责看着他的吗？每次都是付婷陪着下去的。”
阮蘅莫名地又想起了那句话：黄伟是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吗？
林秀走后，黄伟才转向阮蘅：“今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想不知道都难吧？刚才路过教师办公室，我看小江老师又趴在那儿哭呢。”
她原以为自己会得到黄伟的认同，没想到黄伟却说：“这小江老师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阮蘅心里一沉，问道：“黄校，你问过给吴江上课的老师们他上课骂骂咧咧骂的都是些什么内容吗？”
黄伟镇定自若地笑了：“这还用问吗？不问我都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是骂些什么。”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阮蘅不确定他究竟是问了还是没问，可是她之前却问过几个任课老师，普遍给出的回答都是，吴江一直是自言自语式的骂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像小江老师这种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的乖乖女，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这种？
“他还对教育他的老师说，会让你开除他呢。”
“小孩子嘛，胡说八道，你把他叫来，我问问他这事儿。”
阮蘅的心凉了一截，表情渐渐冷了下来，直接拒绝：“我不叫。”
可能已经好久没有经受过阮蘅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黄伟先是一怔，过后只好打电话给徐阳，让他把人带来。
人带到了，阮蘅从这扇门出去，又在另一扇门进入，从张蓉的办公室能清楚地听到黄伟那头的说话声。
徐阳也跟着来凑热闹，小办公室里，三个人表情凝重，侧耳倾听，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吴江只承认自己的确在前台没有人的时候玩过考勤机，但根本不承认是自己弄坏考勤机的，当黄伟说到要让他妈妈赔偿时，吴江忽然砸了一下桌子，大喊了一声：“我说了我没有弄坏考勤机。”
连对校长都是这个态度，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阮蘅屏住呼吸，不知为什么，心跳砰砰直跳。
隔壁的黄伟被他这么一砸，也火大了，提高声音说：“你这什么态度？监控都录下来了，除了你没人再碰过那台考勤机。”
吴江还是大声嚷道：“我没弄坏，凭什么让我赔？”
“那你当时那个时间为什么跑去前台？为什么要弄考勤机？”
“我好奇玩一下而已，不行吗？”
吴江的情绪十分激动，根本不能好好说话，说话口气很冲，阮蘅和张蓉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总有一种他好像随时会送黄伟一拳似的。
反正吴江做出什么，阮蘅都不会觉得奇怪。她觉得心情有些压抑，没再听下去，溜回了自己办公室。
那天一整个下午，除了上课之外，其余的时间吴江原本应该在自习教室自习的，但黄伟把他揪到了自己办公室自习，连带着付婷也只好跟着他去校长办公室工作。
现如今付婷的上班时间完全跟着吴江来校区的时间走，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天天战战兢兢地跟吴江陪着笑，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吴江，吴江对付婷倒是没什么恶意，虽然偶尔也会骂骂咧咧，但到底没有被他骂哭过，说明尚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依旧是傍晚过后的老时间，吴江妈妈踩着高跟鞋高傲地从电梯里出来，看都没看前台一眼，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彼时阮蘅和徐阳都还没有下班，正在前台合计数据，可以说是眼睁睁地看着吴江妈妈从眼前走过的。
阮蘅推了推他，说：“你作为班主任，家长都来了，不去不合适吧？”
徐阳满脸都是拒绝，扭捏地说：“我才不主动送上门，黄伟要是觉得需要我，他会打电话给我的。”
“你跟吴江妈妈接触的多吗？”
“除了每天例行公事地发送当天上课反馈之外，基本没什么接触。你没看出来吗？他妈妈压根不想跟除了校长之外的人有任何联系，她联系过你吗？”
阮蘅立刻做投降状：“你可饶了我吧。”
除了两次在校长办公室的碰面之外，阮蘅没有主动联系过吴江妈妈，一来销售工作做完，这个时候她没什么非联系家长的必要，二来吴江妈妈就只信任黄伟，有什么事都会主动给黄伟打电话，哪儿轮得到她小小一个销售主管？
黄伟也不知怎么跟吴江妈妈谈的，总之这是有史以来吴江妈妈进去又出来最快的时候，快到还没十分钟，阮蘅和徐阳甚至还来不及从前台散去，黄伟就带着他们出来了。
吴江妈妈走到前台，二话不说掏出钱包问前台姑娘：“考勤机多少钱？”
吴江一听立刻炸了，叫嚷道：“我没有弄坏考勤机，凭什么要赔钱？”
他妈妈立时看了他一眼，说：“谁让你碰过之后就坏了？也不是什么大钱，就当给你买个教训，不要随随便便碰校区里的东西知道吗？”
说话语气相当温柔，与跟黄伟阮蘅他们说话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吴江心里相当不服，但是他很听他妈的话，嘴里嘟哝着，却没有再叫嚷了。
吴江妈妈抽出几张大钞丢到前台说：“多退少补。”
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携着儿子离开了校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