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是眼睁睁看着陈衍走进去的，他走之后，苏喜也跟着走了进去，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带着戴明找了个能谈话的精辟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找个另外的地方跟戴明谈事情，可这附近除了奶茶店，就这一家既能吃饭又能喝咖啡，能同时满足戴明现在要求的地儿。
“听说这家店是你老公开的？”戴明以往来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过，今天却仔仔细细地把咖啡馆内的装潢、柜台、座椅等等重新看了一遍，觉得好像一切都是新鲜的，自己以前真是白来了。
阮蘅苦笑一声，已经懒得再解释了，其实也没必要解释，校区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阮蘅的老公，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阮蘅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被问起来时，还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别说考虑了，她最近一直忙着业绩的事情，再有就是和陈衍之间出现的问题，哪儿还有时间去考虑这些？虽然早前跟陈衍发生口角的时候，她心里报复似的表示自己一定要接受这个岗位，但真正面临这些的时候反而提不起劲儿了。
戴明知道她的犹豫，也不逼她，说：“没事，你慢慢再考虑一段时间，但最好在下个月底之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阮蘅默默地松了口气，转眼间戴明面前已经多了一份鸡扒饭和一杯冰咖啡。
“朱青那里的退费怎么样了？我刚才在前台看了一下退费登记表，太多了吧？都是正常毕业的还是？”
“多数都是正常毕业，只有小部分是觉得不满意或者成绩没有提升要求退费。”
“你算过这个月的退费率了吗？”
阮蘅停顿了一下：“算过，数字不是很好。”
“整年的业绩指标都要算进去，六月份相对来说是旺季，这个时候多冲一点业绩才能抵消淡季时的业绩不达标，不过你们这退费率一年比一年高，总部那里没法交代啊，朱青一个人是不是承包了这个月大多数的退费？”
戴明虽然要掌管这么多家校区，但他对每个校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甚至精细到人事方面，阮蘅不清楚是不是每个校区里都有他安排的人固定时间汇报相关情况，总之，每次她想找戴明解决问题的时候会发现戴明总能早一步知道她要说什么。
朱青的事情，就算阮蘅不说，戴明也知道。
他忽然问：“朱青这个月的初中毕业生留存率是多少？”
“大概在18%左右。”
戴明皱起眉头：“这个百分比低得吓人啊，拉低了你们整个销售部的留存率，你得想想办法了。”
“目前其他人这里都还能控制，但是朱青的这个数字也只是目前的，不确定后面还会不会有家长过来要求退费，她的学生这次中考几乎都没考好，想把学生留下来继续上初升高的课程有点难。”
“让班主任去谈，主动去联系家长，不要等着家长来联系。”话刚说完，戴明口里的主角班主任部门的主管徐阳就推门而入了，他迅速找见他们，同样点了杯咖啡。
戴明不客气地对他说：“正说你呢，中考成绩都出来了，你们都主动联系家长问分数问情况了吗？不要每次一问家长和班主任平时沟通的多吗，家长都只会来一句要续费的时候才会联系。”
徐阳拍拍胸脯保证：“今年中考的都联系完了，下周开始联系其他年级。”
“涨价消息都告知出去了吗？”
“前台那儿都给家长发群发消息了，我们这里微信也都群发了，应该都知道了。”
戴明啜了口咖啡点点头，继续说：“总部关于明年的业绩板块调转已经明确下来了，主要涉及你们两个部门，简单来说，以后销售部只负责新签业绩，续签由徐阳你们客服部谈，销售部不再负责续签这块的业绩，你传达下去，这几个月可以让班主任们自己试着开始谈续签业绩了，不要等时间到了才赶鸭子上架。”
徐阳他们部门这个月其实已经在独立完成续签了，销售部连新签都快顾不过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对接在读生续费情况，之前黄伟开会说过这件事之后，阮蘅就毫不客气地把续费都丢给了徐阳，她们销售部顶多替客服部做一下付费合同。
“最近智赢那帮人还来闹事吗？听说你从智赢那里抢下来一个学生？”戴明偏头看向阮蘅。
事前发生在两天前，阮蘅傍晚送一个学生下楼，等电梯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家长在跟某个穿着智赢培训工作服的人纠缠，两方语气越来越差，阮蘅默不作声地在旁听着，大抵是学生在去智赢补课之前成绩还能在校全年级段排名前三十，但来了之后，却退步了十几名，家长认为是智赢的补课方式有问题，校区却各种找理由甩锅给学生和家长，家长一气之下跑来退费，校方居然一开始还拒绝了家长的退费要求。
那家长气不过，直接找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一起来围堵智赢，智赢方面最后没办法，只好把剩下的部分退费给家长。
阮蘅早前就听说过智赢的学生合同很有问题，上面并没有明确规定退费要求，含糊其辞，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有很大的空子可以给校方钻。
这不是阮蘅听到的第一个智赢合同方面的纠纷，当然也不可能会是最后一个。
等他们结束纠缠之后，阮蘅找了个机会直接跟那位家长沟通，家长大概是被智赢坑怕了，面对阮蘅十分警惕，最后还是跟着阮蘅上了校区了解相关情况。阮蘅还特意把空白合同拿出来给他看，指明退费部门相关条款，谈话非常顺利。
两天后，也就是今天上午，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付完钱，直接把孩子留在了校区。
戴明听完相关情况后，去看徐阳：“这个学生你亲自盯一下，智赢那儿落下的成绩肯定要追回来，在这种情况下家长对我们校区肯定迫切期待，如果成绩没有提升的话马上就会失去耐心要求退费。”
交代完又问阮蘅：“报了几门课？老师安排的哪几位？”
“数学和科学，科学我找了胡畅，数学丢给杨娇了。”
一听杨娇的名字，戴明笑了：“她不是最难搞吗？你怎么把她搞得服服帖帖的？”
阮蘅低调得说：“运气好罢了。”
然而跟运气没有一丁点关系，还不是因为杨娇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要不是她大嘴巴把阮蘅可能晋升的事情告诉陈衍，阮蘅至于现在家庭关系处于这么被动的状态吗？
她只提了这么一嘴，杨娇就十分认命地接下了她塞过去的学生，连个常规性拒绝都没有。
六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阮蘅忙得起不开身，业绩在最后冲刺阶段，客服部的续签合同一个接一个，都需要经过她的系统进行审核及修改价格，她整个人变得无比暴躁，恨不得能有分身术。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胡玲一个电话，犹如一盆冷水对阮蘅当场泼下。
阮蘅一接起电话，胡玲就呵斥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工作？你这个当妈的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了？”
她心里一咯噔，以为父母知道了她和陈衍目前的现状，终于打电话来教训她了，哪知接下来一句话让她整个人全身发冷：“你女儿一直发烧反反复复退不下去你都能不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这个时候阮蘅才知道，女儿圆圆正在医院里打吊针，还是蒋芳怕忙不过来通知的亲家。
胡玲气急败坏地赶到医院，眼看只有陈衍蒋芳母子以及月嫂，完全不见阮蘅的人影，气得浑身发抖。
阮蘅急匆匆地冲进输液室，婴儿的啼哭声响彻空间，她的心在那一刻仿佛就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疼得浑身发软，她咬紧牙关朝啼哭声跑去，就见圆圆被外婆和奶奶压在小床上好让护士打针，陈衍则捧孩子的小脑袋，一声声温柔地哄着。
护士看样子是个新手，圆圆的小脑袋被她扎了一针，没扎好，孩子哭得更厉害，护士手抖得厉害，又准备扎第二针时，阮蘅冲过去挡住了她的手。
没有想到会有人忽然闯进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阮蘅，年轻的小护士更是抖了一抖。
阮蘅盯着她说：“换一个有经验的护士来。”
小护士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弱弱地说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我的孩子不是用来给你当练手工具的，麻烦请换一个有经验的护士来。”
陈衍低低地喊她：“阮蘅！”
阮蘅不为所动，死死抓着小护士的手，陷入了僵局。
大概是旁边的其他护士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立刻换了个人来，终于在圆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成功的打起了吊针。
可阮蘅的心也跟着孩子的哭声碎成了玻璃渣渣，她固执地从蒋芳手里抱过孩子，沉默地坐到吊针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