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教教众大多家境贫寒,从小只会种地养猪,上学自然是上不起的,最多也只会写一写自己的名字。为了让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娃娃能学那黄芽经,李神霄煞费苦心,苦思冥想了数个月,将黄芽经编得像歌谣一般朗朗上口,甚至还谱上了曲子,总算是让他们能够学进脑子里。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这天下间似乎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事情、
这黄芽经三卷,上卷是修炼心法,中卷是拳掌兵器,这与大部分功法并无不同,特殊是特殊在下卷,里面所写竟是写日常养生的法子,什么锻炼筋骨的舞蹈,养生解毒的食疗等等诸如此类。
余三元久跟李神霄学习多年,隐约猜到这第三卷是当年长生教正盛之时,让修行弟子教给普通教众延年益寿的法子。虽然这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不过他练那黄芽经也是为了解闷,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连不识字的孩童也能熟背的黄芽经,对天资不凡的余三元来说,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不用七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将三卷黄芽经背得滚瓜烂熟,在李神霄的指导下参究修炼。
这黄芽经功法粗暴,虽然容易修习,但也极易失控,因此最忌讳的是急于求成。因此长生教都是从天真无知的小孩子教起,极少授予大人。
余三元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这黄芽经神妙非凡,一旦学成威力无穷,这固然是好事,但他被囚禁在这空荡荡的一片漆黑之中,就是学成了也不能出去。黑域之中并无日月寒暑,他有的是时间光阴,反正怎么练,也只能练成七品,今日练成或是明年今日练成,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就算练来练去练不成,也算是打发时间。
他抱着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进境神速,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将上卷心法全数领悟,又过了十八个月,这黄芽经也被他修到了七品。
他练成黄芽经七品,也练成矫剑书七品,两门功法一对比,黄芽经要玄妙无数倍,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真气满盈,神识一片澄明。
趁热打铁,他又与李神霄继续练那第二卷中的拳掌兵器,但此次却并不如何顺利。理由也很简单,巨剑山矫剑书所写的武功技法,其实并不怎么高明。李神霄更是直言他比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还要难教,因为他被从前那些无聊无用的武功所束缚。
这拳掌兵器,入门简单,但练到后来越是艰深,进展也是极慢,他就这样每天与李神霄拆招搏斗,已经挨了三年打。
一日,在惯例将余三元打个七荤八素之后,李神霄抛下一句“明日霜降,我后日再来找你”,便转过身去,就要消失在无涯的黑暗之中。
这时,离余三元踏入黑域那一天,已经足足过了十三年有余。虽然他对时间的流逝毫无知觉,但他有计算年份的方法。
自余三元跟随李神霄学习以来,每隔一年,他都会避开余三元一天。初入黑域时,他曾跟余三元说过,自己练的功法每年霜降之际,便有异动。本来余三元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天下功法多种多样,也难保有什么奇异,但自从他修炼那黄芽经以来,便越发不明所以,明明自己跟李神霄练的是同一种功法,为什么自己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呢?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其实也深知自己不该去打探什么,但他与李神霄相处多年,此时担心他的情况,并非出于好奇,而是纯粹的关心。
余三元自幼丧父,虽然还有慈祥的母亲照顾,但父亲之爱,却是无可取代。男孩子的成长,总是要有一个男人在他身前为他领航,常人自然是自己的父亲,而余三元就是巨剑山上的师父师叔,以及黑域之中的李神霄。
不知不觉间,他将那博学多才而又对他耐心教授的魔教始祖,当做了自己父亲一样的角色。
所以这一次余三元不再沉默,趁李神霄还离去,赶紧出言阻止道:“老师!且慢!”
李神霄停下身形,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转过身去,向余三元问道:“何事?”
毕竟是打探他人秘密,余三元也不好单刀直入,犹豫再三,总算是出口问道:“老师,你这是往哪里去?”
“我往何处去与你何干?”
“这……”
双方一时无语。
李神霄见余三元扭扭捏捏,早就猜到了七八分,虽然他本不愿提起这件事,但又想到这黄芽经教授得也七七八八,这件事早晚也得跟余三元说清楚,于是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松口说道:“你问吧。”
余三元知道他也不必绕圈子了,问道:“老师之前说过,你所练功法,霜降之时会有异动?”
“不错。”
“那……”
“你是想说,你跟我修炼的同是黄芽经,为何你却并无这种事情?”
余三元见自己心事早被老师看穿,也就不再犹豫,老实答道:“正是。”
李神霄叹了口气,说道:“离明天也大约只差一两个时辰,也罢,还是让你自己看吧。”
说罢他便盘膝闭目,手心朝上,自顾自地冥想修炼起来。
余三元不知这是何意,但他向来信任李神霄,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用意,于是也就不再说话,摆出跟李神霄一模一样的姿势,闭起了双眼。
但他此时心事重重,又如何能够专心呢?没过多久便睁开双眼查看,见李神霄纹丝不动,他又重新闭目,焦躁不安地等候着着一两个时辰过去。
好不容易,余三元终于是听到了李神霄的声音。
“好了,你睁开双眼吧。”李神霄淡淡地说道。
余三元睁开双眼,看见李神霄依然是盘膝坐在半空,没有任何变化。他正要发问时,却发现对方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李神霄那世间少见的英俊面庞,向来没有一丝皱纹,看着不过三十岁出头,一直到余三元刚刚睁开双眼时,还是如此。
但过了仅仅数秒,李神霄开始急剧老化,弹指之间,皱纹就已经爬满了他额头,面庞上的皮肤也开始松弛下垂,形容枯槁,如同一个八九十岁,将行就木之人。
“这、这是……”余三元大惊失色,满脸焦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李神霄缓缓抬起眼皮,声音苍老得仿似已经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