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不是晚明。
根据董小婉的只言片语，寒烽故作失忆引导着，了解了不少情况。
这是天月帝国，情况极其类似晚明，皇室国姓也是朱，金陵也是旧都，甚至，这里还有阉党和各种官员派别，金陵还有大观园和红楼梦，有贾王史薛四大家族！
这一回事件，就是阉党官员阮家的公子和薛家的混世魔王薛蟠凌辱董家二小姐，让寒烽忍无可忍出手。
董家是秦淮河上的乐户，贱籍，世世代代为官宦富豪之家提供声色娱乐，任人消遣。
他寒烽，姓熊，是九边督师熊某人的嫡亲孙子，十年前，督师下狱被杀，全家流徙三千里，当时，他不过是四岁小孩儿，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被处置的钦差修改命令，送给了乐户。
大难不死以后，他就成了董家的二女婿。
赘婿。
是九等赘婿。
是最低档次中最下贱的赘婿。
按照帝国法令，全体人等，分为三个上中下档次，勋贵，将官，民人。
每一档次，又分为九个等级。
比如，勋贵，就分为，郡王，公侯伯子男，公侯伯又细分分一等和二等，总共九级。
将官，包括武将和文官，按照品级，从一品大员，到九品小吏，也是九级。
按照帝国规程，勋贵第一，将官第二，哪怕你是一品大员，没有家封赏勋贵恩典，也比男爵低！
最基层的是民人。
士农工商，兵，卜，流，乞丐，乐户。
乐户，是最最下等的贱种，连流民和乞丐都不如！
而赘婿，本就是被时人看不起的一类，他是最低档，最下等的九等赘婿！
寒烽听着董小婉的话，一阵阵心惊，也一阵阵热血沸腾。
改天换命，从现在开始。
走出沼泽，实现人生巨变！
九等赘婿？
不，我要成为最上等的赘婿，人中龙凤！
现在，这社会当我是烂泥，将来，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别说富贵权戚，就算你是皇帝，也不放眼里！
董小婉端着瓷碗：“寒烽哥哥喝汤吧，你受了伤，被坏人打成这样，已经昏睡了两晌了，再不喝点儿汤水，身体吃不消的。”
寒烽凝视着她细腻的面庞，令人窒息的五官，暗暗感动。
今生今世，这么好的女孩儿能做妻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董小婉脸上一红，稍微低头，双手都颤抖起来，不好意思地低声哼唧道：“寒烽哥哥，你看什么？赶紧喝汤，人家被你看得，脸都发烧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寒烽微微一笑，接过碗一饮而尽。
温热的汤水，其实是粘稠的米粥，穿过咽喉，说不出地惬意。
董小婉用手捂着嘴，专注地看着寒烽，时而皱眉，时而含笑，时而羞怯。
“好喝吗？寒烽哥哥？我给你加了糖的，嘻嘻。”
寒烽更加感动：“小婉，谢谢你了。”
董小婉噘嘴，嗔怪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寒烽拱手：“多谢小婉照顾，将来，我一定报答！”
董小婉吃惊地看着寒烽，注视了很久，一双杏眼，忽闪忽闪：“寒烽哥哥，你真的不傻了？你以前一直傻乎乎的，人家都说，你是一个傻子，有的说，你是被十年前的官差打傻的，有的说，你天生就是个傻子，刚才还傻乎乎的问这问那，现在，你竟然这么懂事儿，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哭起来。
外面，立刻有人喊了，是她的妈妈，那个刚才来这小船上探视过的中年妇人。
“婉儿？你哭什么？为了那个贱货和傻子也值当？你贱不贱啊？真是生就的贱种，你给我滚回来。”
又一个声音，是董小婉的姐姐，刚才，来这儿对寒烽打耳光，砸臭鞋的那个，在岸上跳着脚咒骂着，“那个祸害怎么还不死？害人精！九边督师的爷爷都被你克死了，你还想克死我们全家？婉儿？婉儿？你也傻了？跟一个傻子费什么劲儿？”
董小婉迅速擦了眼泪，将托盘上的其他瓷碗端起来，喂寒烽吃，已经笑逐颜开：“我家寒烽哥哥才不傻呢。就算是傻子，也是我将来的夫君，我不心疼，谁心疼？”
这么善良啊？
向来执拗刚强的寒烽都鼻子一酸，端起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
董小婉蹲在地上，一脸幸福地看着他。
喝完，寒烽将碗放在木托上：“小婉。”
董小婉马上截断了他的话：“不许叫人家小婉，什么大碗小碗的？难听死了，你应该叫人家婉儿，像妈妈和姐姐一样，多亲切啊。”
寒烽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轻轻地摇动着，那手指温润滑腻，宛如碧玉。
“婉儿，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发誓，将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儿委屈。”
董小婉注视了他一眼，楞了一下，赶紧抽回手，将木托端起来，倒退一步，拉开距离，霞飞双颊。
“寒烽哥哥，你好坏，你明明不傻，为什么一直装傻？都装了十年了！嘻嘻，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怕人家钦差来抓你吧？当年传说，你是因为发烧烧糊涂了，人家才放你回来，没有流放，流放的人，听说都因为烟瘴痢气死光了，你不是傻，你是真鬼，真聪明！嘻嘻。”
她转身一溜烟儿地跳上岸边的台阶，跑走了。
好久，还有几句小曲儿飞来。
寒烽爬起来，感觉着身上的伤痛，脸上也有不少溃烂红肿，不能触碰。
船上没有镜子，他只能走到船头，对着水面查看倒影。
倒影摇曳，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店小二的土鳖猥琐着装，还戴着绿头巾！
对的，是绿头巾！
乐户人家，在帝国王朝中，相当于官营娼门！
所有家中女子，都是官府可以调动和享用的，所有男人，都是大茶壶！
投头巾的颜色，在倒影中看不清，是他用手揪扯下来看到的。
赘婿，还以为是白富美之家的受气包，原来，是秦淮河上最最下等的大茶壶，官办娼门家的男人！
耻辱，耻辱，奇耻大辱！
天月帝国，你如此待我，我必报复！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有我在，试看天地翻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