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宁禹疆觉得自己快将离开,现在这样可能就是最好的状态了,她心里叹口气,故作不经意道:“土族的事,你知道多少?”
水流觞松口气却也有些失望,道:“土族内斗,从十多年前就已经隐约有所耳闻,但是土族中人向来对族中的事情讳莫如深,与其余几族的交往较少,所以我们能得到的消息也有限,你可还记得之前在云梦泽春雨节时,火彦阳救下的那名土族嫡系子弟?”
宁禹疆点点头,水流觞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土族的继承权之争,不但有族中之人参与恐怕还与妖魔族有关联,裂原魔君在其中或多或少地扮演着某个角色,而突袭土思衡一行的肯定就有风妍语这个风族的叛徒在。
“魔主闭关了近百年,虽然仍是妖魔族公认的最强者,但是手下的人却不免有人生出异心,综合各项条件,土族是他们下手最好的选择,不排除有一些妖魔族试图利用土族内部斗争控制整个土族。”水流觞说道,其实水向天与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有另外一个势力正在蠢蠢欲动,要改变仙魔之间的平衡,似乎是妖魔族与仙族的一些人希望脱离魔主或五大仙族的统治,甚至有朝一日,反过来控制仙族与妖魔族。
不过他明知道宁禹疆不愿意去搭理这些事情,所以便没有继续深入讨论。
“你怎么,知道,魔主不,是主谋?”幻风寒在旁边听了好一阵忍不住问道。
水流觞这才注意到宁禹疆身边篮子里探出的一个狗头。他早知道篮子里有两只活物,而且从气息上看并非普通动物,不过既然宁禹疆放心把他们带在身边,他也没必要可以提防。
“魔主自视甚高,实力强大,不屑于用阴谋奸计,如果他对土族有怨,最可能的做法是直接率领手下的魔君攻入坤尧宫。”水流觞看了宁禹疆一眼,心想的却是:有小姜糖的这层关系在,魔主怎会愿意把仙魔关系彻底搞僵的?
“大言,不惭!”幻风寒怒了,可惜受现在的肉身所限,说话磕磕巴巴,完全体现不出来应有的气势与魄力。
不过它一激动,身边的感冒也兴奋了,顶开覆盖在篮子上的花布,探出脑袋大声学舌道:“不、不、不……惭、惭、惭!”
“大人说话,小孩子闭嘴!”宁禹疆在它们脑袋上各敲一下,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水流觞介绍道:“小狗叫幻风寒,小鸡叫幻感冒……我在路上捡到的。”长得这么丑,都没脸在水大帅哥面前吹嘘它们是神兽神鸟了,人家手下白精白灵两条白蛟多威风啊。
水流觞听了这两个怪名字,莞尔一笑,忽然道:“你让它们姓幻,是你的神兽神鸟?”
宁禹疆心中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怎么把姓氏也报出来,真是糊涂,这下赖都赖不掉了!只好点头承认,亡羊补牢道:“你别看感冒傻乎乎的,它是正宗的神鸟哦!”说着连忙把感冒疑似凤凰的高贵出身来历说了一遍,当然避开了没提桃源仙岛上破阵的细节。几位长老曾经再三交待不可以向旁人透露她能破解镇魔大阵之事,以免引起恐慌。
宁禹疆绝对信任水流觞,但是幻风寒却来自土族,而且身份估计不是那么简单。
水流觞捧起幻感冒细细看了一遍,宁禹疆怕太冷落幻风寒导致它自卑,于是也把她在廉国的抓妖怪,顺道救出了幻风寒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她与五长老斗法,因为幻感冒的突然“显灵”而导致对方重伤身亡等等。
水流觞越听脸色越沉重,尤其是听闻土族五长老竟然已经身亡之事,眉头更紧紧皱了起来。宁禹疆说到自己在廉国皇宫作客,戳戳幻风寒道:“他就是水族的水流觞啦,他很厉害!可以帮我们的忙,你们的事能不能对他说?”
幻风寒其实早就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句话梗在喉头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有多好看啊!”不过稍微想深一点就可知道,他必然也是用了易形术的。
说真的,他恨不得这个让小恶女赞不绝口的水流觞滚得越远越好,但是心里却也明白,现在这个形势,能够多一个强援对于平定土族的内乱有多么重要。水族与土族说到底算是姻亲,已经土雅曼乃是前任族长的嫡女,正正是水族族长水向天的五夫人,说起来,自己既然可以请与土族毫无瓜葛的风族族长出手帮忙,没道理反而要把关系更近水流觞拒之门外。
幻风寒犹豫了一阵,终是向现实低头,道:“说吧。”这就是变相地邀请水流觞留下帮忙了。
宁禹疆很满意于他的识相,把四长老与幻风寒之事向水流觞一一诉说明白。
果然水流觞的神色又再凝重了几分,思考片刻道:“仙族中收到土族族长去世的消息,是半个月签的事,也就是说,他们把消息封锁了数月之久,这样的大事能压下来,恐怕坤尧宫上下已经尽数被他们控制了。”
幻风寒神色黯淡,只凭自己与四长老、宁禹疆以及眼前这个水流觞要重新掌握坤尧宫,恐怕更加艰难,如果多一点时间准备,联络上其他几族的族长共同筹划,胜算自然要大得多,不过需要的时日就要更长一些了。
它急,宁禹疆比它更急,如果不能尽快搞定坤尧宫,把大轮回盘搞到手,半年过后,自己就是想走也没法走了!
水流觞明白她的心事,安慰道:“事在人为,待晚点与四长老会合了,我们再好生商议一下,至于潜入坤尧宫之事,倒不必太急,既然七日后土族要举行族长接任大典,那各族到贺的嘉宾必然不少,我们混在其中潜进去,要比冒名顶替坤尧宫中出来的使者简单得多。”
黄昏时,几个人到了厚土山下不远处的小镇酒楼里等待四长老,地方是早就定好了,宁禹疆上了酒楼最顶层的雅室,叫了一席酒菜,大大方方坐下来,捧出风寒感冒两个,放开胸怀吃喝起来。
水流觞纯粹只是陪吃,吃相十分斯文,吃得也不多,就算以易形术换了一副普通容貌,这么端坐举杯的姿态依然风度翩翩。幻风寒却是毫无形象地趴在盛满了清水煮白肉的盘子旁,郁闷地撕咬着盘里的食物,四肢不便只能甩动脑袋一口一口地咬住扯下来吃,狼狈粗鲁之态与对面的文雅佳公子形成强烈对比。
幻风寒很想在假想敌面前保留点气质,无奈现在这个土狗身子一顿都少不得,而且为着自己能够早日恢复行动能力,再不愿意也要勉强吃下去。小恶女说狗吃盐吃多了会掉毛,天知道是真的还是她故意为了捉弄自己而说的谎话,这该死的没有一点味道的猪肉,是他这辈子吃的最难吃东西!
在皇宫的时候,小恶女还会用茶水冲洗过一些大虾、鸡肉之类的来喂它,今天顾着和那个水流觞说话,就看都不看它一眼了,水流觞现在又有什么好看的?那个样子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一把!
幻风寒越想越生气,恨不得面前那盘猪肉就是水流觞身上的肉,让它一口一口咬下来!
幻感冒的伙食比他的有味道多了,一大盘松子、瓜子、果仁大杂烩,只把它吃得再也无心理会身边同伴与对面客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雅室门上传来几声轻响,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褐衣老汉,身后还跟了一名身穿灰蓝色布衣的老人。
双方见面都是一愣,没想到对方身边平白多了一个陌生人。宁禹疆耸耸肩伸指拈了个法诀,雅室内的声息便全数隔绝,外边不论是人是仙都无法窥探这个雅室里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水流觞知道对方的疑虑,伸指在眉间轻轻一划,清光一闪便露出了本来的绝世容颜,起身抱拳行礼道:“水流觞见过长老。”
四长老已经与幻风寒交换过眼色,也不再掩藏形貌,与身后那名老者齐齐现出真容,幻风寒一见,又惊又喜道:“九长老,你没事!好、好……”说话之间眼泛泪光,几乎无法自持。
逃离坤尧宫那日,他亲眼见到九长老为了救他身受重伤,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
九长老路上听闻四长老说起它的遭遇,早已有心理准备,此刻亲眼见到却仍是忍不住悲愤伤心。
两老一犬激动过后,重新坐下商议如何平定土族内乱之事,九长老那日九死一生逃脱之后,幸好得一名好友的帮助,找了个安全的所在养了两个月伤,这才勉强复原,之后便一直四处寻访失散的六长老与幻风寒,也曾试图潜入坤尧宫查探消息,可惜坤尧宫外的法阵已被人全数改过,内里禁卫森严,九长老几次还没进入二道宫门便差点被人发现,无奈只好暂时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