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主二十岁,守寡满打满算已经三年,可以再醮了。
八月八日安国公主下嫁新晋探花庾文程。
翰林学士庾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公主有自己的府第,她身份尊贵,虽然是再次嫁人,仍然是初嫁的规格,皇帝让她从皇宫里出嫁。
庾文程身着大红喜袍,披红挂彩,胸前一朵大红花,头戴官帽,插着软翅,骑在马上,从皇宫里接了新嫁娘,绕皇城一周,宣示皇家恩宠。他的脸上微微笑着,仿佛志满意得。
可惜没有人认得出这种淡淡的嘲讽似的笑容,仿佛笑人,也仿佛自嘲。
迎亲前,祖父耳提面命,要他认命,不要存什么幻想,公主是什么人?皇帝是什么人?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这样的人既能给庾家带来荣宠,当然也就能为他们带来灾祸,万事要小心!庾守信反复就是这句话,皇帝突然给郗茂和晋王赐婚这件事给他留下了阴影,那天皇帝的笑容,真是让人害怕。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孙子了,他是真的对郗家女情根深种。如不是为了家族的未来,他断不至于牺牲孙儿的终生幸福。就算皇命不可违,他至少也不会以死相逼,寒了孙儿的心。
虽然以后庾文程要与安国公主住在公主府,此时成婚却还是在庾府,基本礼仪还是要顾的。庾文程与公主拜了堂,进了洞房。
既然娶了亲,庾文程再不愿,也还是要尽义务的,他替公主挑下了盖头。安国公主朝着他娇羞一笑,然后垂下头,露出莹洁如玉的脖子,显得不胜温柔。
庾文程怔了怔,公主所谓的温柔他是知道的,因为公主打杀了不少下人,就是在石府的时候,也未曾收敛过。他定了定神,对着她说,“我去前院陪客人了,”又对着服侍公主多年的祁嬷嬷、秦妈妈和一众下人说,“嬷嬷照顾公主费心了,吃的东西都送进来了,你们服侍公主吃一些,免得饿着了。”说着就起身朝公主躬身施了一礼,一跛一跛地出门了。
庾文程为抗婚自残,伤了足,一直没治好。公主心绪复杂地看着庾文程离去,原来传闻都是真的,这个夫君虽然被自己强求过来了,可是他的心,没有跟着给了自己。安国公主眯着眼睛,哼了一声。祁嬷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自家公主的德性她还是清楚的。
“要不要——?”祁嬷嬷比了一个喀嚓的手势。
公主摇了摇头,“先搁着。”如果庾文程一直是这个样子,她不介意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子夜时分,庾文程被下人扶着回来了,酩酊大醉,洞房是不可能了,安国公主命身边的丫头小翠将他扶上床,替他宽了衣,服侍他睡下,安国公主也跟着睡下了。旁边的人酒气冲天,一股异味,睡得很沉,庾文程一向清高自守,很少有逾矩之行,即使身边有沈慕白这样的密友,也不曾传出有狭邪之行。今日应酬多,她不确定庾文程是自己求醉还是被人灌醉。
庾文程虽然醉酒了,其实一切都明白。开始不禁酒力睡过去了,半夜的时候就醒了。安国公主还是醒着的,这个夫君是她用了点心思强求来的,自然要守着,看看他到底知不知趣。公主在黑夜里露出了一个狠戾的笑容。
发现他醒了,公主问他,“可是喝得太多了?要不要喝点水?”
庾文程点头,公主便命守在外间的小翠倒水进来,扶着庾文程喝了。两人复又睡下。公主的脸上有着一抹可疑的绯红,天气有点热,她只着小衣,高挺的胸的位置绣着牡丹花,随着她睡下的动作,那花也跳动着,无比的性感,也无比的诱人。
庾文程终于记起他们还没有洞房,他想了想,伸手揽过公主,将她搂在怀里,然后开始不规矩起来,做戏要全套,否则,前面牺牲了那么多,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了,有公主做妻子,他不能再有妄想了。
出嫁之前公主入了宫,在皇后身边呆了半个月,宫中多有不便,安国公主因此旷了好多天,早就等着这一时刻。庾文程的手伸过来,放在她的胸上,一如他的为人,端方温厚,不象陶三他们那些个疯子,公主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将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抚摸着表示回应。一会儿,庾文程的身子覆了上来。
一切都圆满了。
庾守信在自己的房间里,握着一把汗,他生怕他那个认死理的孙子不肯接纳公主。那是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安国公主,就算她嫁过人,她也是皇室里最尊贵的公主。他们不能得罪她。
直到守在外面的人回报说,成了,新人要了两次水。庾守信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庾文程一开始就想清楚了。面对绝对的权力,他没有反抗的权利,除非他死。人生在世,除了感情,也还有其他的责任与义务。祖父说的没错,胳膊扭不过大腿,他的反抗只会带来灾难。这一生,他无可避免地留下遗憾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那天他离开郗茂,便独自走向了这个结果。
茂儿应该好好地,活着。
庾文程的婚后幸福生活持续不到一个月。
安国公主本来就是硬插进来的,庾文程接纳得很勉强,一开始安国公主也不在意,一个傻女还没资格做她的对手,她有钱有势还有貌,处处都占了上风,前夫差不多算是死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后来的几个裙下之臣对她也是着迷不已,庾文程也是男人,怎么会没有男人的嗜好?
安国公主很有信心。
她是御男老手了,除了新婚之初要拿点身份,也要让庾文程克服那种收了二手货的感觉,她故作羞涩,没有放出全部手段,后来她便放开了,床第之间完全占据主动,娴熟地教着庾探花各种交欢技巧,夜夜都要尝到极致的快乐才肯罢休。
庾探花吓着了。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经验积累的,她嫁过去才一年,石怀仁就死了,公主如此老道,他不相信一年时间一个初婚的公主会学得那么多。据说太子与这个胞妹之间也有些暧昧。传闻可能并非空穴来风。有了这点猜疑,庾文程更加膈应了,交欢变成了应付……这其实也不是庾文程的初衷,既然娶了,自当负责,得当妻待,可是……这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