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家和张扬家中间隔了一家,祖祖辈辈的邻居,从爷爷辈开始就是年龄相近的近邻好伙伴,只不过王家繁衍速度快,人家已经多了一代人,所以张扬比王建小一岁,但是长一个辈分,和王建的爸称兄道弟,这在农村很常见,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乱不了也乱不得。不像是城里人,以前没打过交道,论年纪称呼就好。
张扬喜欢去王建家玩,离得近是个原因,更主要是觉得放得开,不拘束,“三嫂,王建在家吗?”熟门熟路走进王建家的小土院子,张扬看到王建妈妈在喂猪呢,“啊!在屋里。”王建妈妈身体比较弱的那种,下地干重活不行,需要将养着,说话也是细声慢语,看到张扬过来也不意外。
张扬就乐意这种既不用当作客人,也不要显出厌烦,来去自如很随意。王建家的经济条件要更差一点,里面墙面还是土坯,而且是三间房。这座老宅是王建爷爷传下来的,原来是六间,中间隔了一道墙成了两家。两家现在都在村南重新划了宅基地盖了新院子,按照村里规定,只要是家里有两个儿子以上,就可以每个男丁名下申请盖一处院子。
关家洼村子里农家一般都是四开间,头上一间是单间有门,其他三间中间是堂屋,开门迎客,两侧是东屋和西屋,都从堂屋走内门,内门一般是个布门帘,东屋和西屋对外开窗。
王建家在村南还有一个石头砖瓦的新院子,那是留给孩子以后成家的,现在只是安排年龄较大的几个孩子晚上去新房睡觉。
进屋一看,王建和他哥建国在下象棋,说起来张扬玩牌和玩军旗象棋都是在他家学会的,张扬也凑过去一块看棋,参与指点,没有观棋不语的说法,都是自学成才的臭棋篓子,了解了“马走日象走田,小卒子过河不回还”的规则后就瞎玩,但毕竟也慢慢摸索出了当头炮和飞象防守的基本起手套路。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张扬为了随附风雅,有机会从图书馆借棋谱学围棋,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投入热情。
王建兄弟三个,最大的是个姐姐,他排行第三,也是最灵活的一个,老大建国憨厚,老小王林娇气,张扬和他们哥仨都能玩,只不过王建是同班同学岁数最接近。
虽然王建上学学习不行,但是很会玩,张扬在这些方面一直处在下风,就说拍纸牌游戏,张扬一个冬天曾经输给王建二百多个,纸牌是用两张纸叠成的正方形的厚纸卡,一方先出一个放在地上,另一个人用自己的纸牌对准了狠狠地砸上去,如果打的下面的翻了个面,就赢走该纸牌,如果不能则由对方拿起自己的反过来进行拍。
王建总能借助各种地形优势,比如正好落在了一个石子上,或者使坏借助自己敞开的衣服煽风,力气未必多大,小动作层出不穷。张扬每次准备了一些找他翻本,结果都是输光而归,输到最后也就没了兴趣。两个人经常会边玩边打嘴仗,输了也不急眼,倒是情谊越来越深。
两人平时也会一起比赛做作业。一个人总是无聊没动力,如果是一起比赛,看谁先做完作业,那就不一样了,小学时候大部分都是抄写多少遍,原来拖拖拉拉到很晚的作业,不用一个小时就能结束。至于抄写质量,那自然会有些影响,但总不至于第二天被老师抓去罚站。
当然大部分时候一起玩都是在王建家,张扬母亲不喜欢闹腾,父亲更是经常虎着脸,没有伙伴愿意来家玩,缺少了一种自由玩耍氛围。王建家里就随便的多,家里男孩子多,怎么玩和淘都行,卸下家里地排车的车轮子练习举重都没人管,或者爬个墙头更是家常便饭。
王建的父亲很羡慕张扬的父亲能去当工人,他们也是从小到大的伙伴,。但是农村招工机会很少,张扬的父亲是在大伯引荐下进厂做临时工,天天推小推车运煤,脏活苦活做了好多年,挣不到几个钱,有几次都不想再干了,但是张扬母亲总是以王建的父亲为例劝说,人家可是眼馋的很,有时候工厂临时有活需要找人干,哪怕就是几天,他都积极争取去干。
例子活生生的就在身边,张扬父亲也不提回家了,还是坚持了下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通知去公社里办理转正手续,做了好多年的临时工,才终于转了正式工。这次的瓢泼大雨也给张扬的父亲留下了无比深刻的记忆,当时到了公社找到人,对方很惊讶,“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的!”也许是感叹冒雨赶来的不容易,二话没说,顺利办理了手续。
这也是张扬父亲职业的分水岭,再也不是厂里矮人一等的临时工,从此成了公家人。每每说起来,张扬母亲都说这是自己的功劳,要不这个国库粮就没有了!私底下妈妈也对张扬说了当时自己的考虑,“他如果没有个工作捆住,回家里就别指望他能干活!就他那脾气,现在下班回家还没事找事吵嘴,如果回家务农还不天天打架!”
在张扬看来,王建的父亲还是比较能干,也能说会道,几乎是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妻子身子弱,四个孩子小,他家里家外没有什么帮手,主要在家侍弄责任田,为了贴补家用,他买了个挂面机,手摇的那种,农闲的时候压挂面往外卖。
挂面机就放在堂屋里,木头架子和铁质的零部件,有一米五高,两米长的样子,活好了面之后就放进上面的漏斗,调整两个钢筒的距离控制好出面的厚度,铸铁的大轮上有把手,用力摇下面就出来长长的面布,然后用木棍挑起,洒些干面粉防止黏连,把面布方会上面的漏斗长槽,换了有槽的钢制面条刀,摇下来就成了规格设定很细的挂面或者较粗的面条。
同样用木棍挑着,挂在晒面的架子上去,如果天气好,一天就干了。然后取下来干了的面条放在案板上面,用刀切成十几厘米的长度,拿废旧书本的纸张,包成一桶,碗里有白面活好的糨糊,在接头的地方抹一些,绷紧了一粘就完了包装。包转好的面条由王建的爸爸放在竹筐里面,用绳子捆扎在自行车后货架上,就去附近村子卖,其实都是拿麦子来换,两斤麦子换一斤,“换挂面!换面条喽!”抑扬顿挫的喊着,声调婉转悠扬。
张扬去玩的时候很多,遇上了也偶尔帮点忙,主要是轮换着摇大轮子,这个活计不需要技术,但是费力气。如果一开始呼呼地猛摇,也就能坚持一会儿,还是要学会匀着乏力,合理分配体力,随着一上一下的惯性,才能像个做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