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心中谋划着给张家小姐赐婚一事,放眼整个洪都城,与张云巧门当户对之人,着实不多。
下午之时,张盎领着洪都城内最有名的巫祝到王府,阿笛把西屋的客厅打开,请巫祝和张盎入里商谈。
崔兰溪推着轮椅过来,巫祝弯腰屈膝,向王爷请安,崔兰溪正襟危坐,对他道:“本王需你为我们合个八字,按照京城的习俗,成亲之前合八字就可,张大人又说洪都城有规矩,不仅仅要合八字,还有卜吉凶,也就是拿龟壳来卜卦,对罢?”
巫祝答:“草民为普通百姓合八字之后都是要卜卦的,八字合了之后,不能单单算吉日,得问问天意,这是两码事。王爷大喜,草民定竭力为王爷择一个好日子。”
崔兰溪点了头,从怀中取出两张红纸,阿笛头次见那两张纸,也不知他何时写好了生辰八字,她不禁好奇地张首望去,想瞧一瞧公子的生辰八字,隐约瞧到了几个字,十月........初七.......
原是金秋时节出生,他不曾提起过诞辰,她也一直没问,今儿晓得了,暗暗记在心底,往后成了亲,就有伴了,应当为他庆祝。
巫祝双手捧着两张红纸,另外铺开一张白纸,提起狼毫,掐指细算,足足算了半个时辰,白纸上把二人的生成誊抄一遍,另外写了不少数字,阿笛也看不懂,听他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王爷与夫人的八字非常合。”
崔兰溪淡淡笑着,目光温和,道:“那就快卜卦罢,看看哪一日最好。”
他心中一想,立刻转变口气:“你就看五月二十五日好不好,若是好,就定在那一日。”
阿笛道:“公子,定我的生辰做什么,哪有在生辰办喜事的,这不是重合了么?”
崔兰溪看着她笑道:“这叫好上加好。”
她脸色绯红,见巫祝取来一块褐色的龟壳,南方的江河湖海中多乌龟,这东西到处都有,他这一块又显得很特别,龟壳上纵横交错,遍布沟壑,好似山河地势图,一窥能窥得天下之感。
崔兰溪目不转睛地盯着巫祝把龟壳放进木炭盆里,红色的木炭在底下烧着,龟壳慢慢变得扭曲,收缩,然后舒展,忽地,一声爆裂,龟壳上裂开一个缝隙。
巫祝仔细盯着龟壳的变化,一边又有沙漏计时,他站起身,来到西屋门外,仰首观天,方才还一片晴空万里,疏忽间乌云蔽日,将要下雨。
巫祝掐指算起来,天井中飞过两只家燕,家燕后又跟来一只麻雀。
家燕和麻雀皆是豫章常见的鸟类,三鸟凌空而过,外人看过去,再寻常不过,大雨前的冷风刮起来时,巫祝心觉不妙。
他神色凝重,回身又见王爷肃穆着脸色等他的回话,他只能恭敬道:“回禀王爷,草民无能,只看到乌云遮目,算不出五月二十五日到底好不好,似有天意要遮蔽草民的天眼。”
崔兰溪问:“怎么,你想说五月二十五日不适合成亲?”
巫祝浑身一凛,道:“草民不敢,只是方才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崔兰溪颇为不悦,转眼见盆中烧红的龟壳裂成了三瓣,有支离破碎之感。
巫祝也看到了龟壳的变化,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猜想,不敢蒙骗王爷,也不敢说实话,巫祝惶恐不安。
“那你告诉本王,哪一日最合适?”
“王爷若是想喜上加喜,不如往后推延一些日子,到十月为妙。十月初七,便是王爷的生辰。”
最近都没有好日子,阿笛心底莫名地失落起来。
崔兰溪看见她表情很失望,说:“你们只会诓骗百姓,能有什么真本事,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公子,他也许只是说了实话,没必要迁怒于他,求你手下留情,放了他。”
阿笛说。
“他想搅了本王的好事,本王自然不答应,先关个十日,再放他回去。”
因为巫祝的话,崔兰溪有些不高兴,关个十日是轻,没有上板子已算他仁慈。
巫祝自觉冤枉,说了真话也不行,假话也不行,莫名遭受一顿牢狱之灾,他高声求饶,崔兰溪的态度不变,让张盎把人送到牢房去关着,等他们离开,崔兰溪便叫来秦陆几个:“本王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五日,你们几个加紧把府上的房屋修缮一新,再者,秦陆领命,带上本王的亲笔奏章去京城一趟,本王娶妻,按理要禀报圣上,虽说他马上就到了豫章,你若是能在半道上碰到圣上也可。”
离五月二十五日没有几天,过了那个日子,六月初,圣上就到了,崔兰溪当着众人的面写了一封奏章,给秦陆带上,秦陆当天便出发去京城。
成亲的事宜吩咐好,崔兰溪这才将阿笛引入北屋,关上房门同她讲道:“本王料到最近都没有好日子,既然要成亲,也无所谓好坏,所以就定了五月二十五日,你不介意这么匆忙罢?”
“公子,你也说了既然要成亲,就无所谓好坏,那早一些晚一些也没关系的,巫祝只是说了实话,迁怒于他实在没必要。”
阿笛说。
崔兰溪摇头道:“你不知,圣上来了之后,很多事本王没有办法顾全,能早些成亲我心底会安稳一些。”
他握起她的手,搁在唇边亲了亲,心事重重。
“离叔那边,要不要送请帖?”
“你说呢?”
她很为难,离叔不会同意她成亲,请还是不请,难以抉择。
“他是我的恩人,按理来说,我应该请他,请帖我会写好,我自己送过去罢。”
崔兰溪盯着她脸上的伤疤看,她微微侧过脸去,听他说:“这道疤真的不是他弄的?本王看,倒像是他伤了你,留下这道疤........能狠心伤害你,他大概是疯了罢。”
“不,他一直对我很好,没有他,我也活不了,这道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怪离叔,公子不要误会他。”
她拿手遮住自己的脸,挡住那道骇人的伤疤。
本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莫名破了相,她虽然没说自己丑,心底却是十分介意的,看人的时候都躲躲藏藏,想把这张脸藏起来。
崔兰溪有点生气她撒谎一事,说:“若有一日,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你还是会选择我罢?”
她奇怪地看着他:“昨日我已经做了选择,当然了。”
“当然什么,你是会选择,不要他?”
“嗯,阿笛会和公子在一起。”
“如果..........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呢?”
他问得她猝不及防。
一丝慌乱的情绪表露出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阿笛不会变卦的,公子放心。”
“那我还有一事要问你,你老实回答我。”
“嗯?”
他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话,他问:“原本一直不答应嫁给我,我对你如何你都无所谓,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阿笛掀眼盯着他,咬着唇:“公子是不相信我的真心?”
“我不相信自己能够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所以要确认这个事情。”
他说。
“那我可不可以先问公子一个问题?”
她说。
“嗯,可以,你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
崔兰溪答。
“公子为何要娶我?”
她问。
“因为本王喜欢你,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除了你,再也没人会让我开心。”
他答。
“那我的理由和你一样了,你娶我是因为喜欢我,觉得我好,我嫁给你的理由也是因为我喜欢你,觉得你对我特别好.........这样够了罢,可以让你放心了么?”
公子总是怀疑自己的真心,她气鼓鼓地问他。
他舒心地笑起来,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傻,她的确也很傻,自己和她都是傻瓜,他从轮椅里站起身,双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吻她的唇,她不习惯男人身上的气息,憋着气被他吻着,终于憋不住了,一放松,对方浓重的男人的气息涌入自己喉咙里,肺部,浑身都是他的味道。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他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