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溪懒得理她的胡言乱语,四下张望,现在得找条路回去,他蹲下身:“快上来。”
她说:“我又没瘸腿,不需要你背。”
“现在雨天路难走,地上又多蚂蟥,你还是到我背上来比较好。”
“哎,蚂蟥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会吸住你的皮肤的软虫子,钻到肉里去吸血,拔也拔不出来,非常疼。”
听起来挺恐怖,她爬上他的背,以前自己背他的时候觉得好沉,不知他背自己是什么感觉。
崔兰溪觉得她轻飘飘的,没有二两肉,把火把给了她,说:“回家去之后,你再抓两副药补补,这么轻可不好。”
她把脸轻放在他肩膀上,前边是黑色的迷雾,雨势太大,火把也照不出多远。
“药可难喝了,我不想再喝了。”
“那可不行,身子没好,别落病了。”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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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鄱阳又阴又冷,还下雨,不如洪都城舒爽,咱们早点回去罢。”
她抱怨道。
“你想家了?”
他问。
“嗯,想回家了。”
她口中的家不是沧州,而是洪都城。
“今儿我和韩兄谈了许多,他手上应当有一个造兵器的地方,藏得很深,不肯告诉我,等他说了实话,咱们就走。”
“韩公子看着人挺好的,为何要倒卖兵器,明知是犯法的事情。”
“他不仅仅卖兵器,还资助了啸山虎搞匪寇之事,这个韩柒拾不简单,我猜他肯定有别的图谋。”
“他想要什么?”
阿笛问。
崔兰溪道:“他好像认得你。”
“哎,怎会认得我?我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她真的没有印象了。
听她的语气,崔兰溪确定她压根不记得韩柒拾,韩柒拾说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和阿笛打招呼,这个事估计也是真的。
他实在没必要撒谎,不过他的话给了崔兰溪一些头绪,韩家与沈家有干系。
两家皆是造兵器的,沈家是国家承认的,韩家却在背地里偷偷的干。
崔兰溪好像想到了点什么。
“阿笛,韩兄还说,他很喜欢你,若有机会,希望能娶你回家。”
“啊!真有这么回事?!”
阿笛惊呼一声。
她的声音被大雨淹没,只剩一点点,靠崔兰溪的耳朵近,被他听见了。
他的唇角微微勾着笑,眼望前方,问她:“你觉得如何?若你有意,本王给你保媒。”
“韩公子长得挺好看的..........”
“嗯,你喜欢他了?”
“没有,就是觉得他好看。”
“那样的男人,瘦得跟猴子一样,哪里好看。”
“我喜欢那种有书生气的人。”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崔兰溪生气极了。
“阿笛,你真的喜欢他了,喜欢他什么?!瘦,还是有病?”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问她。
“他有什么病?看不出来。”
阿笛说。
他道:“韩兄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算大病,却也劳累不得,寿命不长。”
“他真可怜.........我也谈不上喜欢罢,就是看见他时,觉得似曾相识。”
她心底没有什么别的感情,就是简单的看得顺眼,想多看两眼而已。
崔兰溪生气道:“真不晓得你什么眼光,居然喜欢那种病秧子。”
她嘟囔着:“公子不也是病秧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耳朵一动,换个温柔的语气问她:“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谁说过那种话了,你别胡说了。我的意思是,都是病秧子,别瞧不起人。”
“你..........”
崔兰溪想把她从背上丢下去。
两个人继续朝黑色的迷雾中行走,雨声比雷声还大,天穹上不时闪过的雷电倒显得渺小了,不足以惧怕。
走了一段路,他被浇了个透,背上却出了热汗,阿笛摸到了,热乎乎的,冒着热气,这么下去,两个人都会害病。
火把照出前边有一个陡坡,陡坡下好像有个山洞,刚好够两个人躲进去,暂且避一避风雨,他们弯腰进去,拿火把照了一圈,这地方不深,位置也高,没有雨水倒灌,很干爽。
山洞里有一堆别人用过的干柴,还有烧焦的痕迹,崔兰溪取来用引火石点燃,让她把衣裳脱了烘干。
他已然光了膀子,阿笛褪去外衣,余薄薄的里衣和裹胸,不愿再脱了。
“又不是没看过,躲什么躲,统共没二两肉,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崔兰溪冷言冷语嘲讽一番。
她脸红:“再不济,也得遮遮羞,要你管。”
“这么穿着,不怕冻死?”
夜里湖上很冷,比外头冻多了,她身上湿透了,的确不舒服。
“我脱了的话,你背过身去。”
“嗯。”
他老实地背过身,面对着石壁,身后的姑娘窸窸窣窣脱了最后一层外衣,举在手上,靠着火堆烘烤。
外头水汽迷蒙,山洞里安安静静,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崔兰溪坐直了上半身,她能看见他清晰的脊柱和背上的硬实的肉。
他背对着她,忽然开口:“阿笛,我能不能转过来?”
“嗯?不要。”
她拒绝道。
“你的身体本王都看过了,这么面壁,像是犯了错要思过.........你若怕丢了清誉,大不了我娶你回家。”
方才沉默了那么久,他一直在积攒勇气,说出这一句话。
为了这句话,他真的花费了很大的勇气,想了很长时间。
长到像经历过几辈子那般漫长。
阿笛如羽翼般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垂在眼皮上,良久道:“公子说的是真的?方才白霜姑娘都为你哭了,我觉得你应当去娶她,她动了感情,才会为你哭,那是个很好的姑娘,而我,你瞧瞧,我连哭都不会,很冷淡,我比不得她。”
动了情才会哭,她一直拿手摸自己的眼珠子,一滴泪也没有,真的让人很伤怀。
崔兰溪说:“只见过一面的人就为本王哭的话,那样的眼泪不值得相信。”
她的头颅低下去,望着自己的脚丫子十个脚指头扭动着,指缝里进了沙子,很难受。
“若你不答应我,或许可以考虑韩兄,五年前,韩兄也与你有一面之缘,可是他却一直喜欢你到现在,本王觉得,韩兄那样的人更值得托付。”
白霜姑娘不谙世事,自然也不懂感情,韩柒拾却不同,他坚持一份初心到现在,崔兰溪都不得不佩服他。
“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从韩公子和你之间选一个,一定要选一个?”
她问。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他说。
阿笛悠悠叹气,说:“我不在乎清誉,我是公子的奴隶,我是你的人,你完全可以拿我来做任何事情。”
他道:“那你答应嫁给本王?”
“我.........”
她轻声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忽然,她看见小腿上有东西,冷汗顿时就出来了,唤他:“公子,你要不然先回个头,帮我处理一下这个东西.........”
崔兰溪回过头,过去一瞧,她腿上爬了只蚂蟥。
蚂蟥身体已经膨胀,呈现血红色,这是吸饱了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