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将买回的新衣服和毛巾一起丢进洗衣机,打了个呵欠,见一旁的龙泉脸色不好,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说,你不要那么恶心好不好?我妈从小就教我,女孩子不能随便用男孩子的毛巾,洗衣服都得先洗男人的,所以说,你怎么可以用我的毛巾呢?这不是找晦气吗?”
龙泉冷哼,“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倒是挺听向姨的话。”
向晚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决定换个话题,“我在这里是有正事儿的,得看店,你干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借几本高考的复习资料?”
龙泉别过脸,“不用,你不用管我,你以为我很闲吗?”
“你看起来是很闲啊!”向晚实话实说,否则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她麻烦不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你这智商,能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第二天晚上,龙泉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向晚好奇地凑过头去看了看,屏幕上要不就是一条条她看不懂得各种颜色的曲线,要不就是一连串表格,又或者就是一堆计算机语言。她心里感叹,我们家小泉真强悍啊,这么小年纪,什么都看得懂的样子,心下也放心了不少,只不知道这少爷要在她这窝里蹲几天,心里有些悬。
见他又不知从哪掏出包烟,向晚忙跑过去做消火工作,“你又哪来的?”她明明记得他身上的香烟已经全部都被她销毁了的啊!
“买的。”他倒很诚实。
向晚气恼地将那盒烟丢往一旁,眉头紧皱,“我说了,我家是禁烟区。”
他的眉毛也纠结起来,“烟瘾一时上来了。”
向晚恨恨地往那盒香烟上踩了几脚,“我有轻微鼻炎,闻到这烟味就堵得慌。”
他鄙视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毛病一块儿说了吧!”她有鼻炎?这是什么时候犯的娇气病?
向晚深深呼出口气,谁以后要真得了这么个大儿子那才叫操心。
“反正你不要在我面前吞云吐雾,多大的孩子?成个什么样子?”
龙泉的眉头紧皱,然后忽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
龙泉在玄关换了鞋,“出去抽了烟再回来。”
堵得向晚脸色发青,她走到窗边,悄悄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他离开花店,沿着人行道离去。
心里忽然有着压抑不住的酸涩。
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六十平米的袖珍精品房内忽然变得无比冷清,向晚洗了个澡,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动画频道正放着《宠物小精灵》,向晚一眼不眨地对着电视咯咯笑着,有几次笑得肚子都痛了,眼泪狂飙。
时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龙泉回来了,向晚的视线一直黏在电视上,头也不回地问:“要吃夜宵吗?”
“不了。”龙泉将钥匙放在茶几上。
电视里的火箭队发出一声惨叫:“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哈哈哈。”向晚笑出声来,眉目间都似染了春意,又对着身旁的人说:“房间里我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套,你去睡吧!”
龙泉一怔,“那你呢?”
向晚拍拍身上的沙发,“我睡这里就好。”
龙泉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并不赞同。
向晚侧过头来对着他笑,“哎,没事儿的啦,其实有感觉的人都知道,我这沙发比那张床舒服多了,你睡在这里手脚都没处放,我就刚刚好了,不会有后遗症哒。”
“再去买张床吧!”
“别啊,你看我这屋子里还放得下去么?你以后回Z市难不成还把那张床带回去不成,就这样说定了,我睡相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了,快去睡吧,我把这集看完了也该睡了。”
龙泉定定地看着向晚灿如星辰的双眸,那里面含了万千种春意,艳丽得使人有些恍惚,他凑过头去,吻住她的唇。
向晚微僵,任由他放肆了几秒钟方才推开他,又站起来将他拉起来,推进房间里。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小心地呼吸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块咬碎吞下,冰的刺疼感迅速地传向口腔里每一根微小的神经。
向晚想,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简直就跟一文艺小青年似的。
她平躺在银白色的沙发上,左手曲起置于耳侧,右手安静地放在小腹之上,红唇微张,呼吸均匀,额际的留海有些散乱。
昨夜她似乎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睡得不错。
龙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的脸庞,听说睡美人就是这样被王子吻醒的呢!他的脸慢慢压下,忽然对上她明亮的双眸,清清冽冽,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
向晚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眨眨眼,推出手将他推开,然后捂着唇打了个呵欠,翻过身,脸朝沙发里侧继续睡着,嘴里咕哝着:“泉啊,你饿了自己去买早点吃,我再睡会儿。”
“你不开店啦?”
“晓月会。”
“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做了个噩梦,所以不算。”
“什么噩梦?”
“我梦见我变成小孩子,可你长大了,一样儿欺负我,没羞没脸的。”
他拿起她的手掌放在掌心,拨弄着她纤细的手指,“我怎么欺负你了?”
向晚痛苦地呻吟一声,然后抽出他掌心的手揉了揉眼睛,“好吧好吧,我这不就起了吗?”
龙泉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又没不让你睡。”
向晚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趿着拖鞋到浴室洗漱,换了件米白色的T恤配九分裤,她手里拿着钱包,“出去吃吧。”
“你不做饭了?”
“算了吧!出去吃多方便啊,比我做的好。”
有龙泉在店子里,花店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订花的人也比平常多了些,素来嫌累怕苦的向晚却没有再耍赖抱怨,精细地插着每一束花。晓月十分诧异店主的转性,只暗想向晚大约是喜欢这男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收敛了些。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龙泉霸占了平时向晚偷懒的桌子,这家店面并不大,向晚无处可藏身,每每她闲下来,若有若无便会与龙泉的视线相碰,一次可以微笑两次可以微笑三次她仍然笑,只是次数多了,难免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精心于生意,侍弄着这些花花草草。
中午是叫了便当,龙泉眼中满是挑剔,向晚体贴地问:“吃不下就不要吃了,下条街有个华大食府,里面做的菜味道还不错。”
听她这样说龙泉干脆放下筷子,“走。”
向晚笑笑,“我就不去了,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其实这十块钱的便当味道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龙泉的眉头打了几个结,“你就一直吃这些东西?”
向晚失笑,“泉,相信我,我不是贫民。”
向晚想,这孩子吃不惯外面这些食物,以后上了大学可怎么办?顿顿下馆子不成?又想大约是要将龙宅的老佣人洪妈带上的,不免摇头。
龙泉重重地坐了下来,冷着脸扒着便当,带着满眼嫌恶地将米饭送入口中。
向晚终于还是没忍住,拦住他,“算了,我下面给你吃行不行?”
龙泉再一次甩掉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好。”
丢下目瞪口呆的晓月,两人上了楼。
向晚的手艺其实只是止于“吃得下”的地步,龙泉却没有刚刚那种嫌恶劲儿了。
正吃着饭,向晚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向母。
“妈——”
“小晚,小泉在你那里吗?”
向晚看了眼一旁正在吃面条的龙泉,“在啊,要他接电话吗?”
“呵呵,不用,我就闲着问问,对了,你们吃饭没?”
怕妈妈追究“吃了什么”,“怎么吃这些”这样的问题,向晚说:“吃了,妈,小泉现在在我这里可以吗?不用上学吗?”
“没关系,他在美国申请的大学已经通过了,让他在国内多玩玩。”
向晚耳际轰轰作响,一时什么也听不见了。
电话那头在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向晚扯出一抹笑意,“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小泉还小,你凡事要让着他点知道不?”
向晚说:“我知道了,妈,你不要操心了。”
“对了,还有一个月你就正式大学毕业了吧,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回去的时候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啦!妈,你知道这边的事情虽然不多,但都杂碎,你不要催我嘛!”
“好好,我不催你,你这丫头,心不要野了就行。”
“知道了,母亲大人。”向晚乖巧地承诺。
“那我挂了,还约着人打牌呢!”
“好。”
挂上电话,向晚强作镇定地走到餐桌前,面有些发涨了,她用筷子搅动着,胃里明明唱着空城计,可是她忽然什么也吃不下了。
“向姨说了什么?”龙泉看着她。
“我妈说你在美国申请的学校通过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龙泉沉默地看着她,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微微闪烁着。
向晚低着头,将面条放进嘴里,面条在嘴里黏成一团,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意,到底没忍住,跑到卫生间吐了一阵,又用清水漱了口。